第九百七十二章 婉兒的埋伏

符清清欠身道:“長寧公主新修了一座園子,名曰沁園,據說金碧輝煌,華美似天上宮闕,如今園子剛剛落成,今日廣邀賓朋飲宴賞園,上官待制也在應邀之列。”

進入冬季以後,朝廷事務不多,正月裏尤其清閑,因此婉兒也自由了許多,武則天曾告訴她,若是因事離宮,只要不是在外過夜,不必事事時時提前請示,對宮裏人而言,隨意出入宮闈,也是一種莫大的恩寵。因此婉兒此次離宮並未告知武則天。

長寧公主是李顯和韋後的親生長女,下嫁與楊慎交,兩夫妻成親後,在洛陽城郊起了一座府邸,府邸極盡奢華,園內奇花異草、怪石林立,府中僅一座池塘就占地兩百余畝,住宅西邊還專門建了一座馬球場。

今日府邸落成,長寧公主廣邀賓朋慶賀,內中不無炫耀之意,這可是把楊家財富揮霍一空才建成的一處別莊。

武則天乜了符清清一眼,道:“不過是赴長寧之約,何必吞吞吐吐,內中還有隱情?”

符清清悚然一驚,垂首道:“聖人聖明,慧眼如炬,臣只是心思一轉,便為聖人所知……”

武則天不耐煩地道:“說,還有什麽事?”

符清清吞吞吐吐地道:“只因……只因近來待制出宮較為頻繁,時常與人詩酒唱和,飲宴不休,結交者多為勛戚王侯、詞臣名士,因之坊間傳出了許多閑話。

傳言雖然不堪,其中崔湜、高戩等人皆為風流倜儻的一代俊彥才子,待制則青春貌美,往來頻繁惹人非議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待制只是往梁王府赴宴多了幾回,坊間卻也傳出許多梁王與上官待制間的不堪謠言來。方才聖人問起,臣忽然想起這些事來,因此略顯異樣。”

武則天半躺於臥榻上,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淡淡地一笑,道:“三思去年剛過了六十大壽,如今已是一個花甲老人,婉兒清麗殊絕,體態窈窕,兼之才高八鬥,生性清高,若是有所思念,什麽樣的俊俏郎君不能唾手而得?她會喜歡了一個年過六旬的花甲老翁?”

符清清臉色一變,連忙欠了欠身,道:“聖人說得是,坊間百姓愚昧。”

武則天笑容漸冷,又道:“三思身為親王,只要他想,世間何等絕色不可得?他會甘冒觸怒於朕的危險,動朕的身邊人?坊間百姓愚昧?你可精明得很呐,你拿這等荒唐無稽的傳言說與朕聽,是欺朕老邁,以為朕已昏庸不堪了麽?”

符清清大驚,慌忙跪倒,連連頓首,顫聲道:“清清不敢!清清只是……只是聖人問起,不敢隱瞞,說起坊間謠言……”

“住嘴!”

武則天慢慢坐起,森然道:“當初韋團兒受朕寵愛,得意忘形,以致自釀殺身之禍!殿前青磚縫裏,尚有她的血跡斑斑!清清,你在宮中,今時地位堪比昔日團兒,須當時時自省,莫要步她的後塵!”

符清清大驚失色,連連叩首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聖人恕罪,聖人……”

“出去!”

“是、是……”

符清清戰戰兢兢地膝行退下,一直出了殿門才敢起身。

……

洛陽城郊,一座極華麗的府邸,園中處處鬥拱飛檐,但是站在墻外,卻難窺園中全貌,不過僅從園外丈二的雪白墻壁,整齊嚴密的黛色頂瓦,以青磚精心修飾的排水壕溝,光可鑒人的朱漆大門,一塵不染的漢白玉石階,就足顯此處莊園之華貴了。

院門一角,停著一長排車駕,有馬車、有牛車,還有拴在那兒的一匹匹駿馬。旁邊或坐或站許多奴仆下人,顯然是赴宴貴人的隨從與車夫們。

一個身穿葛黃袍子,懷裏抱著大鞭的車把式懶洋洋地倚在車上,望著眼前這座華麗之極的園林,對旁邊一人悠悠然嘆道:“這世間人,有些過於淺陋,驟然獲得富可敵國的財富,馬上就成了一身銅臭的暴發戶。還有些人驟然獲得了無人可及的尊貴身份,便得意猖狂飛揚跋扈。

我這些年在王府做事,經歷眼界固然不俗,心胸氣度也是好的,如果給我富可敵國的財富或是無人可及的尊貴身份,我都能處變不驚、泰然處之,絕不會被人譏笑為暴發戶或者得志小人,可是……我等了這麽久,還是個趕車的……”

旁邊幾人吃吃地笑起來,說話的這人名叫孟朔,是替梁王武三思趕車的車夫,唯其如此,他才敢如此出言調侃。

這座園子就是長寧公主的別莊新園,這位公主殿下也是韋後親生,是皇太子的嫡長女,比起她的胞妹安樂公主來,長寧還算是個循規蹈矩的女人,不過也僅僅是同她那個妹子比起來罷了。

自打嫁入楊家,驟然從山野苦囚恢復金枝玉葉身的長安公主便開始揮霍享受起來,這座園子是她軟硬兼施,迫使公婆同意修建的,就這一座園子,便耗光了夫家全部的積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