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遙相呼應

阿蔔杜拉的珠寶、香料、地毯和女奴已經賣掉了一大批,但是他又購進了許多貴重的東方貨物,諸如瓷器絲綢一類的,都是些嬌貴的東西,所以他還是繼續包租著整家客棧。

阿蔔杜拉有身邊人侍候,連飲食都是自己烹制,客棧掌櫃的樂得輕松,過大年的時候,店小二都放了假,掌櫃的一家人則回城過年去了,整個客棧都丟給阿蔔杜拉,這裏儼然成了他的家。

客棧前面掛起了一串長長的紅燈籠,還堆了很多的爆竹,就連灞上一般人家不舍得買的煙花都擺了幾十匣,阿蔔杜拉入鄉隨俗,讓他的隨從武士們也應景兒過起了唐人的節日。

客棧的杆子很高,掛的那串紅燈很長,灞上處處燈火,這串燈火並沒有特別引人注目,但是古竹婷看到了,於是在爆竹聲聲中,她悄然趕來。

還是楊帆先前所居的那間屋子,屋中矮幾上已經置了酒菜,楊帆盤膝而坐,門扉一開,先邁進一只纖巧的鹿皮小靴,古竹婷輕盈地閃進來,掀去頭上昭君臥兔兒的暖套,欣然道:“阿郎召見,可是要動手了?”

幾前有紅泥小爐,爐上正溫著酒,酒香四溢。楊帆看見她來,笑指對面道:“來,坐下說。”

古竹婷略一猶豫,卻沒有走到矮幾對面,而是款款地走到榻邊,折腰脫了靴子,只著一雙雪白羅襪,盤膝坐到榻上,輕輕挨著楊帆的身子,那明麗的雙頰似乎被爐火映的,微微泛起一抹嫣紅。

楊帆微感意外,不知她鼓了多少勇氣,才做出這個對她來說大膽已極的舉動,楊帆忍不住握住她的柔荑,道:“別的事,先不談,此刻是一年之末,也是一年之始,你和我一同守歲,可好?”

當然好,只聽了楊帆這句話,古竹婷的眸子就像窗外乍然綻放的煙花般燦爛,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女人,這一年的除夕,注定是她一生中最難忘的一個除夕。

……

楊帆醒來時,耳畔有爆竹聲聲,這是新春第一天的早晨。

他的頭暈暈的,有些口幹舌燥,這才發覺除夕夜,守歲未成,盡付一醉了。

宿醉方醒的楊帆依稀記得,昨夜他與古竹婷一番暢飲,開始還好,後來醉意上來,和她說了許多過往的故事,說到自己陰差陽錯如何混跡朝堂,居其位後又如何想著有一番大作為。

他還提到了女人。他提到了小蠻、阿奴,好像還有婉兒,最後說到了早逝的寧珂。他記得,那時他已淚流滿面,酒喝得也愈加快了,而古竹婷就像溫柔的阿姐,柔聲地寬慰著他。

他記得,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想舉杯遙祭寧珂姑娘的芳魂,然後他就摔倒了。是古竹婷半拖半拽地把他拖上床,好像還枕著他的胳膊,陪他躺了好久,說了很久……

楊帆的神志漸漸恢復了清醒,扭頭看看,火盆中的獸炭猶在一明一暗,身上的衣服還穿得好好的,身上裹著輕柔如羽的波斯毛毯,上邊又厚厚地壓了一層被子,被窩裏很暖和,鼻尖卻有點涼。

楊帆抽出手來摸摸鼻子,手上猶有余香,一縷女人香。

楊帆又怔怔地躺了一陣,這才坐起身,從幾上抓過水壺,咕咚咚地灌了幾口,潤了喉嚨這才掀被汲靴,雙腳剛一沾地,便是一個踉蹌,那種頭重腳輕的感覺猶未消失。

楊帆撫著昏沉的腦袋打開房門,就見任威站在門外,一身新衣,身後是屋檐下一排如劍的冰棱,任威一咧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向他拱手笑揖道:“阿郎福慶初新,壽祿延長!”

楊帆眨了眨眼睛,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拱手還禮:“一順百順,大吉大利!”正在院中活動的幾名侍衛聽得動靜,紛紛趕過來向阿郎拜年,楊帆雙手虛拱於胸前,不住地還著禮:“一順百順,大吉大利!”

他的發髻因為昨夜醉臥不曾打開,早晨起來也沒重新梳理頭發,現在發髻壓得歪向一邊,再配著他拱手胸前的動作,像極了一只捧著松果不住點頭的小松鼠。

互相說完新年賀詞,任威才忍著笑道:“阿郎,你的發髻。”

楊帆摸了摸頭,“啊”的一聲,道:“給我燒些熱水來。”

楊帆轉身就要回屋,月門口人影一閃,阿蔔杜拉領著他的小跟班阿拔斯興高采烈地走進來,主仆二人俱都是穿新衣戴新帽,一見楊帆老遠便高聲笑道:“一順百順,大吉大利啊。”

楊帆怔了怔,他這吉利話兒居然被阿蔔杜拉先搶去用了,楊帆先拱了拱手,才想出句詞兒:“恭喜發財、恭喜發財。”

剛說到這裏,就聽東墻外一片喧嘩聲,有人語氣激烈地說著話,似乎在大聲控訴著什麽,有人聲音憤懣,似乎在不斷地咒罵,伴隨著的是大隊人馬從巷中急急走過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