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章 機心

君如顏聽得毛骨悚然,膽戰心驚地道:“楚司錄,灞上不過是一群靠水吃飯的苦哈哈,就那點兒好處,至於引起這麽大的動靜兒?究竟是什麽大人物看中了灞上,連您都要忌憚三分?”

楚天行冷笑一聲道:“忌憚?忌憚個屁!我也配忌憚,我要是真倒了黴,絕對不會是因為有人想對付我,而是因為我躲得慢,被掃進風尾,做了池魚!我告訴你,我現在恨不得逃得遠遠兒的,要不是……”

楚天行好像唯恐隔墻有耳似的,下意識地向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要不是我身在司錄參軍位上,有些事繞不過我,所以人家跟我提前打了聲招呼,我連與聞其事的資格都沒有。”

君如顏深知楚天行的性格為人,此人絕不是咋咋呼呼大驚小怪的人,如果他能說得這麽嚴重,那麽事實真相一定比他透露出來的還要嚴重,君如顏也不禁心驚肉跳起來。可他想不通,灞上那點利益,對他們而言是極豐厚了,可是對更高層次的權貴,應該沒有什麽吸引力才是,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楚天行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困惑,苦笑道:“你別問我,不是我不想說,是因為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大人物盯上了灞上,也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更不知道他想要用什麽樣的手段。”

楚天行嘆了口氣道:“一只小螞蟻,在它眼裏,一根草就是一棵大樹,一塊巖石就是一座難以攀爬的高峰,一條小溪就是無法逾越的大海。它的眼界之內,怎麽可能看得到一棵真正的大樹是什麽模樣,一座真正的大山會有多高?”

君如顏聽得目瞪口呆,在他眼中,長安司錄參軍已經踞伏在高高的懸崖峭壁之上,俯瞰萬物生靈的一只禿鷲了,可他卻把自己形容成一只行走在石隙中的小螞蟻,一股莫名的寒意頓時襲上了他的心頭。

君如顏顫聲道:“楚司錄,那……那我現在應該怎麽做?”

楚天行狠狠地道:“如果不是因為咱們兩個是一條繩上的蜢蚱,這番話我是不會對你透露分毫的。你聽過了就算,要把它爛在肚子裏,一句都不可對人吐露。否則,不等別人把你碾成齏粉,我就先要了你的小命!”

君如顏激靈靈打個冷戰,連聲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那我……”

楚天行一字一句地道:“離開蛟龍會,從現在開始,避門不出,不見外客!唯有如此,才能避禍!”

君如顏聽得心頭凜凜,可是想到每個月從蛟龍會拿的豐厚收入,又頗為不舍,是以為難地道:“那……那咱們什麽時候才可以……”

楚天行聲色俱厲地道:“混賬東西,舍命不舍財嗎?如果到了風平浪靜的時候,我會不告訴你?如果在這場風波中,我連自己都保不住,你還指望什麽?快滾,馬上回家,就算灞上天塌地陷,你也不聞不問!”

在長安府位高權重的楚司錄,現在最擔心的居然是在這場不知所謂風波中能不能幸免於難,在君如顏心中確實無法想象這會是一場什麽樣的大風波,但他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楚司錄在這場風波中都只是一只小螞蟻,那他就連個屁都不是。

君如顏連聲答應著,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心裏只徘徊著一個念頭:“避門不出,不見外客!唯有如此,才能避禍!”

……

蒔花館裏,紅裙揚動,廣袖輕舒,樂曲也變成了靡靡之音。

在座客人酒過三巡之後,都變得放浪形骸起來,對面樓上武懿宗的訓話,在這一片笙歌曼舞之中成了一個絕大的笑話,武懿宗已經鐵青著臉色匆匆結束了酒宴,此刻對面樓上一片空空,陳東等人更是無拘無束了。

坐在時雨身旁的是一位高盤雲髻的金發胡姬,寶石藍的雙眸,錐形美玉的鼻梁,尤其是半敞的衣衫內堆雪般高高聳起的兩團肉峰尤其乍眼。不過,時禦史坐在那兒,對旁邊這樣明麗照人的美人兒卻恍若不見,意氣十分消沉。

楊帆笑著向他舉杯道:“時兄,請酒。”

時雨正若有所思,聞言連忙舉杯,強擠出一副笑容,敷衍地向楊帆還敬了一下。

楊帆笑道:“怎麽,時兄對身邊這位美人兒不甚滿意麽?”

時雨忙搖手道:“不不不,二郎莫要多想,時某只是一路舟車,身子有些乏了。”

楊帆哈哈笑道:“時兄正當壯年,你看胡元、陳兄,這兩個老不修興致勃勃的,他們還沒說乏,你怎麽就乏了?”

這時候,陳東正埋首在一個胡姬能悶死人的豐滿胸脯上,逐吻著兩粒紅葡萄,吻得那胡姬吃吃嬌笑不休,而胡元禮已經醉了八成,兩眼發直,搖搖晃晃地坐在那兒,像個不倒翁,兩頰上全是紅紅的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