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五章 誰欺負了誰(第2/2頁)

武懿宗真是嚇破了膽,一叠聲地道:“我滾!我滾!我馬上就滾!”武懿宗腰杆一挺,剛想站起來,一見楊帆兇狠的眼神,又嚇軟了,當下手腳並用,爬出大堂,以袖掩面,狼狽而去。

楊帆站在大堂上,看著武懿宗狼狽而去的模樣,忍不住放聲大笑,可是笑著笑著,鼻子忽地一酸,淚水就忍不住流下來。

自從他由姜世淳那兒聽說了寧珂的事,心就一直沉甸甸的,等他趕到寧珂住處,親眼看到她的墳墓,捧讀著她的遺書,楊帆一顆心幾乎被這個柔弱而堅強、深情而自矜、單純如初湧新泉般的女孩兒那千絲萬縷的柔情割得千瘡百孔。

他的心壓抑沉重的令他喘不上氣來,可他就是哭不出來,哪怕是在寧珂的墳前。這時候,淚水卻似決了堤的洪水,淚水滾滾。

堂子裏眾嫖客妓女眼見他片刻前還威風凜凜,猶如天神下凡,把那個衣飾華貴的老男人攆兔子似的轟出去,一轉眼工夫就哭成這副模樣,一個個只看得目瞪口呆。

眼看楊帆哭得傷心,便有那心軟的女子眼圈兒一紅,忍不住掉下淚來,心中又是羨慕,又是酸楚:“這是哪家女子,竟有這般本領,叫他用情如此之深?我若能得如此男兒這般待我,便為他死了也心甘情願了。”

也有那尋花問柳的客人眼見楊帆如此模樣,不禁心有戚戚蔫:“唉!逛青樓逛到這般境界,這位小兄弟可真是……,唉!”

太常卿王程皓、大司農唐筱曉、戶部侍郎裘零之、千牛衛將軍江池淵站在樓頭,眼見如此情景,不禁面面相覷:“這……這他娘的究竟算是誰欺負了誰?”

……

楊帆回到家時已然明月當空。

一路上少不得還有巡夜人查問,可洛陽府的人不敢把他怎麽樣,金吾衛的小股巡邏兵同樣奈何不得這位忠武將軍,宵禁雖是國法,特權階層永遠都存在,敢跟他當面鑼對面鼓的人並不多。

楊帆到家時,兩個小家夥已經熬不住,甜甜地進了夢鄉,其他人卻都沒睡。小蠻哄睡了孩子讓奶娘看著,自己和阿奴在花廳裏說話兒,心神不寧地等他回來,當三姐兒歡天喜地地跑進來,喊著“阿郎回來”時,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看到掌燈等他歸來的親人,楊帆有些內疚。小蠻很歡喜地對桃梅道:“快叫廚下把飯菜給阿郎端來。”

楊帆輕輕搖了搖頭,對小蠻道:“娘子不要張羅了,我一點也不餓,讓大家都早點休息吧。”

其實楊帆剛一進來,小蠻就已經注意到了他悲戚的神情,再看到他低落的神態、疲憊的語氣,小蠻很乖巧地點點頭,沒有多問。等家人散去,小蠻便對楊帆柔聲道:“郎君累了,早些歇息吧。”

楊帆輕輕“嗯”了一聲,道:“嗯,你們先睡,我靜一靜。”

小蠻點點頭,向一臉擔憂的阿奴遞個眼色,兩人悄然返回了內宅,她們雖然擔心,卻知道男人有心事,有時候寧願讓它壓在心底慢慢發酵,既不願意說與人聽,也不願意聽人聒噪。

楊帆長長地籲了口氣,一見老管事還站在門口,便道:“取壺燒酒送到書房。”

老管家也看出阿郎心情不好,卻又不知該如何相勸,聞言趕緊答應一聲,匆匆離去。

酒入愁腸,應易醉。原本酒量還不錯的楊帆,才幾杯下肚腦袋就昏昏沉沉的了。溫柔坊裏一番折騰,讓他的情緒得到了宣泄,可是回到家裏,突然安靜下來,他還是心亂如麻,憋得透不過氣來。

楊帆提著酒壺晃晃悠悠地走出書房,在院子裏慢慢徘徊起來。

秋月如霜,靜靜地流瀉在地面上,亭台樓閣、長廊藤架、假山池水……

夜色中偶爾會有人影一閃,不知從哪兒便突兀地冒出一個人來,待那人看清踽踽獨行的人是楊帆,便松了劍柄,又悄然隱入夜色。

酒是燒酒,成都燒,酒曲裏加過草藥,酒味特別辛辣,行幾步路,飲一口酒,酒入咽喉,便化作一團烈火,可再烈的火也驅不散那種清冷寂寥的感覺。

楊帆踱到橋頭,倚著欄杆站住,仰望著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癡癡凝望許久,目光緩緩回落,掠過一處樓角飛檐時,瞧見那樓頭邸吻,不由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