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七章 蘭香閣(第2/2頁)

如此可見,定是貪官為了免罪,從延州購入大批米糧彌補虧空。可延州並無常備倉,不可能是挪用官糧,若是收自千家萬戶,如今糧已入庫,卻是再難分辨是非了。

古竹婷最後說,如今已可斷定,所謂哄擡物價的外地糧商,實與當地貪腐官員一黨,專為其造勢而來。至於所謂繳納賦稅者,實也非本州百姓,然而鄜州倉上下官吏皆在獄中,糶糴事宜概由長史別駕等官把持,無據可查。

如今鄜州倉虧空米糧恐已盡數補齊,如要再查,無憑無據。竹婷有負宗主所托,既慚且愧,不知該何去何從雲雲。

古竹婷筆下只講述了事情經過,並沒有什麽修飾言辭,可是楊帆能夠想象得到,鄜州官員是如何的上下勾結,日夜暗謀,又利用裴郡馬剛剛走馬上任,地方上還盡是他們的耳目、關系和爪牙,從而控制糧商、哄擡物價、煽動民怨,暗中又從外鄉大量購進糧食。

隨後李昊又以為民請願的姿態求見裴郡馬,群情洶洶之下,想要制造點事端刺激民眾爆發太容易了,等到民變一起,這些貪官就站出來“響應民意”。

他們沖破團練的封鎖,又借倉儲官盡在牢獄之機,胡亂出糶入糴,幾乎沒個賬目,進進出出到底多少錢糧根本計算不清,趁此機會彌補虧空,叫人再查不到任何憑據。而這件事即便報上朝廷,他們也是“事急從權”,是為了安撫民眾,平息事態,不但無過,反而有功。

將整件事想得透徹,楊帆不禁悚然心驚。

這些事說來簡單,可是要辦成這件事,需要多少官員配合,莫非鄜州府上下竟是無人不貪?他們的虧空絕不是一個小數目,竟然說補就補,這要有多麽大的財力、物力和能量?

顯宗要籌措這麽多糧食自然也辦得到,可是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卻是絕對辦不到,難道隱宗的實力已強大如斯?

叫那些糧商惜糧不售便不售,調外地糧商來哄擡物價以壯聲勢他們便來,成功組織起這麽大的一場運動,最後造成一場處處是破綻偏偏無一處可以做罩門的事情,隱宗究竟有多大的能量、多大的組織能力和控制力?

這已遠遠超出了楊帆的估量。楊帆的臉色變了,他本以為憑著自己在官場上的優勢,而且又是主動進攻的一方,隱宗有漏洞可尋,勢必能讓隱宗處於被動挨打。可是隱宗通過這件事所顯示出來的力量,令楊帆暗暗心驚,他已不敢再存僥幸之心。

婉兒一目十行,比楊帆看得還快,楊帆還沒讀完,她就已經看完了,她也馬上就明白,郎君苦心謀劃的針對隱宗的致命一擊至此幾已宣告失敗。隱宗已經把他們唯一的破綻彌補上了,郎君接下來只能被動防守。從隱宗在這場較量中所展示的力量來看,郎君很可能會……

婉兒擔心地看著楊帆,楊帆臉色陰沉,許久,慢慢攥緊了手中的信紙。婉兒輕輕靠在他懷裏,幽幽地道:“二郎。”

楊帆拍了拍她柔腴有力的腰肢,淡淡一笑,目中卻殊無一絲笑意:“婉兒,我……太低估了隱宗的能耐。如今最大的憑仗已經消失,這一戰,我很可能要步姜公子的後塵……”

婉兒把俏麗的臉蛋輕輕枕在他的肩上,柔聲道:“孰勝孰敗,還言之過早。二郎只管全力一戰,勝了固然好,如果真的敗了,敗了也就敗了,不做這顯宗宗主又如何?便是不做官又如何?再說,咱們也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楊帆道:“我只是害怕,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我怕這些時日所付出的心血和努力盡付東流,我怕我對不起像獨孤世家還有你的家族這樣傾力支持我的人,如果我敗了,他們所有的付出……

只怕元氣大傷,從此一蹶不振都是有的。你知道一個龐大家族背後,關系著多少人的成敗榮辱?我怕面對任威和那些為我出生入死的人,他們所付出的一切也將得不到任何回報。我一個人,肩頭擔著多少人的希望啊。”

婉兒輕輕抱緊了他,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郎君,只想用這個擁抱告訴他,無論富貴貧窮、無論生老病死,她都與他在一起。

楊帆道:“鄜州左近再無其他常備倉了,我實未想到他們竟能從鄜州邠州附近民間籌糧、一鬥鬥、一升升地攢,自千家萬戶,頃刻間便湊足十萬石糧,好手段!好厲害!沈沐一代梟雄,我不及他……”

延州?這個名字再度入耳,婉兒忽然顰起了彎彎的蛾眉,心裏隱隱約約似乎想起了什麽,可一時偏又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