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四章 有效的笨法子

被焚毀的幾幢糧倉是鐵定查不出什麽了,不管裏邊有什麽機關,短缺了多少糧食,那重重罪惡都被一把火掩埋在了灰燼當中。

但是也有可能是因為那幾幢糧倉中的手腳最容易被查獲,所以才被放火焚毀。但是這鄜州倉如果有一只大大的倉鼠,那麽他動過的糧食未必就只限於被焚毀的這幾口糧倉。

他們雖然來晚一步,畢竟對控制火情起了很大作用,許多本來也該被付之一炬的糧倉現在還完好無損。既然這樣,幹脆就當那被焚毀的四口糧倉全沒問題,而其他糧倉逐一清查,如果還有缺口,一樣能夠抓住線索。

雖然這只是一種可能,可他們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裴郡馬對木師爺言聽計從,馬上下令由團練兵駐守鄜州倉,封查所有賬簿,拘押鄜州倉所有官員,停止鄜州倉一切出糶入糴行為。

實際上,這在官場上已經是一種氣急敗壞撕破臉的行為了,在沒有任何真憑實據下的情況下,這是對鄜州官吏全不信任的一種行為,一旦依舊查不出什麽來,那就等於同當地官僚徹底決裂,輕易是不會有哪個官員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但是恰好這兩個官兒身份特殊,他們一個是京派禦史,哪怕在這兒再不招人待見,他拍拍屁股就回京了。另一個是皇親國戚,不做這官人家還是郡馬,做這官用不了幾年也依舊要回京去做郡馬,沒有後顧之憂。

再加上這裴郡馬出身大戶人家,從小沒經過什麽磨礪,說好聽點那性格是棱角分明、銳意進取,說不好聽點那就是個不在乎仕途前程的二愣子,所以這一刺史一禦史倒是一拍即合。

再說他采取的措施裏最嚴重的也就是拘押鄜州倉所有官吏,可是就算這些官吏沒有貪墨,弄出這麽一場大火災來也是瀆職,拘押起來待罪,這處置沒啥嚴重後果。

用團練兵看管鄜州倉也是木攸的主意,在他看來,鄜州倉這麽快就得著信兒,刺史府裏擺明了有貪官的眼線,而團練兵平時沒有用處,這些貪官怕是不會去結納的,還算其中也有貪官眼線,只要不是整營團練全是貪官的人,互相監督著也出不了大紕漏。

裴郡馬是個沒主意的,自然是木攸怎麽說他就怎麽幹。當即吩咐下去,三班捕快拿人,把一倉令、二倉丞、四倉府、八倉史、五監事、四典事、六掌固一股腦兒全拿了,往長街上一拖,蔚為壯觀。

其實這鄜州倉按典制該有五典事,只是那柯釗柯典事已經“避債逃鄉”,逃過了一劫。

隨後裴郡馬又行使刺史特權,吩咐那一營團練駐紮在鄜州倉,所有人等包括鄜州倉裏巡更的、查夜的、日常管事的小吏執役全都清除出去,在案情查明之前,不準放入一個,這等魄力,也就只有這位把做官當度假的郡馬爺了。

館驛裏面,李昊徹底不眠。各種消息流水般送來,聽了那裴郡馬采取的種種措施,李刺史暗暗吃驚,沒想到那看起來少經世事的裴郡馬竟有這般狠辣周密的手段。眼見阿郎忐忑不安的樣子,劉管事道:“阿郎不用擔心,糧倉都燒了,他們還能查出什麽來。”

李昊輕輕搖了搖頭,道:“棘手的是,不知道這糧食虧空究竟有多少啊,一共只燒了四座糧倉,如果他們發起狠來,清查所有糧倉數目,而還有大筆短缺對不上號,終究不是了局。可這曾佑天又被捕了進去……”

曾佑天就是鄜州倉令,從七品的官兒,一般縣官也不過就是七品,若不是管著這麽大的糧儲基地,他的官職不會這麽高,由此也可看出鄜州倉的重要性。劉管事想了想道:“要不然小的去打探打探?”

李昊沉默不語,劉管事道:“阿郎放心,這鄜州府上上下下哪兒沒咱們的人?那胡禦史對州府事插不了手,裴郡馬又是新來乍到,只有咱們盯著他們的份兒,他們發現不了咱!”

李刺史終於點了點頭,道:“你小心一些,莫要露出馬腳!”

劉管事道:“小的明白!”說完飛快地退了出去。

李刺史頹然坐倒,惆悵半晌,長長一嘆。

其實,不用使人去打聽,他也知道虧空的糧草一定少不了。鄜州倉建於隋代,大隋滅亡改朝換代的時候,這鄜州倉滿滿的糧食都沒來得及取用。之後大唐建國,鄜州倉作為朝廷的一處戰略儲備基地繼續發揮著作用。

可是自建國以來,這兒幾乎就沒有發揮過作用,哪怕是關中發生大旱災的時候也沒有,因為從這兒到關中直線距離雖然較近,可是從這兒運糧去關中只能靠陸路運輸,怕還不及從中原漕運有效率。

這兒儲備的糧食一方面是防備本地及周邊地區災荒,更多的作為邊軍配給儲備。糧食到了儲備年頭上限便上報朝廷低價糶出,再以市價糴入新糧繼續儲存,周而復始,他們的貪欲就漸漸滋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