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七章 素來彪悍李家女

楊帆從刑部出來的時候,天上又下起了淋漓小雨。任威遞過蓑衣,又為他牽過馬匹,楊帆扳鞍認鐙,坐定身子,向陳東拱了拱手。

陳東含笑還禮,目送楊帆策馬遠去,這才轉過身,一撩袍襟,很瀟灑地邁過了門檻。身邊的長隨為他撐著油紙傘,亦步亦趨地隨他邁進了雨幕。

出了宮城範圍,便不再是平坦的青石板路了,昨夜下過一場大雨,清晨各色行人、車輛馬匹的行走,弄得原本平整的街道溝溝壑壑,交叉縱橫,十分泥濘。尤其是天津橋頭這一側,文官的牛車馬車、武官的馬匹,踩得地面成了一攤稀泥。

楊帆放緩馬速,踩著泥濘的地面走上橋頭的時候,碗口大的馬蹄上全是黃泥,隨著“咯噔咯噔”的馬蹄聲,一攤攤黃泥從馬蹄上脫落,整個橋頭也是一片肮臟。

細雨紛紛,街頭行人依舊不減,定鼎大街是洛陽最繁華也是最主要的一條街道,除非天上下冰雹,否則別想這兒會有清凈的時候。

楊帆過了天津橋,沿長街一路下去,路過擇善坊,馬上就要趕到自己所居的福善坊時,街頭忽然一陣騷動,隱有叫罵呵斥聲傳來,楊帆聞聲而止,勒馬看去,就見一個白凈面皮、眉清目秀的年輕人正從坊中急急逃出來。

這人衣衫不整、披頭散發,兩腳在泥濘中跋涉著,定睛看去,竟是光著腳的,瞧他明明是一副士子文人打扮,也不知出了什麽事情,竟然這般狼狽。

楊帆微微一訝的時候,後面又有一群人追出來,當中一個翠衣少婦,發飾服裝皆作婦人打扮,看模樣有十七八歲年紀,容貌俏麗,只是眉梢吊起,隱隱帶著幾分兇悍之氣。

這長街被雨水一泡,泥濘不堪,如今街上行人雖多卻鮮有女子,這個滿頭珠翠、衣飾華麗的少婦卻不管不顧,為了追趕前邊逃命的青年,一手提著裙裾,撒開雙腿踩得黃泥四濺。

眼見前面那青年逃上大街,更加不易追趕,那俏麗少婦情急之下奮力一甩,一件黑乎乎的東西便飛上了半空,正向楊帆當面砸來,楊帆駐馬不動,任威驅馬上前一步,連鞘的長刀向那“暗器”一拍,“吧唧”一聲落地,卻是一只木屐。

任威看看那鞋,再看看自己沾滿了黃泥的刀鞘,一時哭笑不得。再看那美貌少婦,光著一雙腳丫幾個箭步就追上了那青年,一個虎撲把他撲倒在泥地上,雙臂掄開,左右開弓,“噼噼啪啪”就是一頓耳光。

那青年被少婦騎在身上,左支右絀竟然招架不住,一連挨了好幾個耳光,忍不住哭叫道:“我是你的丈夫,你竟敢如此對我?”

那少婦騎在他身上,猶自連扇帶撓,大罵道:“我父不日即將成為皇太子,我就是當朝公主,你安敢如此欺我?”

楊帆聽了這話暗吃一驚,仔細再看,恰好那俏麗少婦揮掌猛摑,泥點濺到臉上,伸出掌背擦了一下,蹭出幾道泥痕,不掩其秀麗,反增幾分俏皮。楊帆看著面熟,心中暗想:“我見過她,這是廬陵王第幾女來著?啊!是了,這是義安郡主!”

義安郡主李馨雨又追又打,氣喘籲籲,也是有些累了,眼見府上家人已經追來,便喝道:“一群廢物!過來,把他給我綁了。”

義安郡主既得了郡主封號,便有府第、儀仗和俸祿,還有一群郡主府的屬官,如廳上判事、僚吏隨員、閹人宮娥等等,只是限於規制級別,沒有長史一類的設置。

她此時已與裴巽成親近兩個月,住在自己的郡主府上,除了一個丈夫,府上所有人統統都是她的陪嫁,這些人自然只聽她的吩咐。當下就有兩個力大的仆從過來,解下腰帶,把裴巽綁了個結結實實。

義安郡主戟指裴巽,怒不可遏地道:“你好生下賤,與本郡主成親不足兩月,便私蓄外寵,視我如無物,今日不好生整治你一番,你不曉得我的厲害!”

裴巽不服,大聲抗辯道:“那女子本是我的侍婢,早有肌膚之親,只因與你成親,才將她送出,另置宅第安置,可不是與你成親後才蓄養的外寵。”

義安郡主李馨雨又是一記耳光重重摑在他的臉上,叱罵道:“還敢搶白!你既做了我的丈夫,還與她藕斷絲連不清不楚,難道還有理了?”

義安郡主說罷,扭頭喝問道:“都是些不成器的奴才,執刑之人還未趕上來麽?”

裴巽大驚,掙紮道:“行刑!行什麽刑?你要把青芽怎麽樣?”

想來那青芽就是他外寵的名字了,他今日誑稱訪友,跑去與那外寵溫存,不知義安郡主怎麽得了消息,竟然領人打上門去,裴巽慌慌張張便逃,還不知道義安郡主竟要對那女子不利。

義安郡主聽了只是冷笑不語。過了片刻,就見四個身著內宦衣裳的閹人急匆匆趕來,向義安郡主彎腰行禮。義安郡主厲聲道:“可已懲治了那個賤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