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八章 楊糾察

武則天淡淡地瞟了武懿宗一眼,不動聲色地問道:“如何使不得?”

武懿宗語氣一窒,他只是本能地不想讓楊帆掌握這麽大的權力,哪曾想過理由,可皇帝已經問了,又是當眾問起,他只好斟酌著道:“千騎乃宮中侍衛,責任重大,再擔任外職,恐……恐分神之下會有所疏漏。”

武則天不以為然地“哦”了一聲,道:“巡夜、救火、編查保甲、禁令、緝捕等事宜依舊是金吾衛負責,朕委楊帆以糾風察非處置使之責,是讓他負責巡察、安撫、處置,又不是分千騎之軍巡察九城,你的擔憂毫無道理!”

武則天不等武懿宗再說,一拂大袖,便道:“朕意已決,不必再言!朕乏了,這就起駕回宮吧,婉兒隨後擬旨,所有參演將士皆有封賞,一應封賞依據制度,由婉兒與攸宜商定。”

封賞千騎營將士,不通過政事堂、不通過兵部,只要上官婉兒和武攸宜商定,正是南北兩衙之區別。這是她的私兵,豈能容政事堂和兵部插手,無論施恩還是施壓,總不免叫南衙有機可乘的。

高公公見武則天漏了一道程序,連忙踮著腳尖上前兩步,對她低低耳語一翻,武則天恍然,又下旨道:“宣朕的口諭,參閱將士皆賜禦酒,準予狂歡三日,三日之後,入宮當值!”

楊帆在武懿宗出言反對的時候,只要順勢一躬,口稱“領旨”,就算武則天經武懿宗勸說有了悔意,金口玉言,也不好再反悔了。

但楊帆並沒有這麽做,武則天給他的這項職權固然不小,但是比起戍守大內皇宮將來所能起的作用卻是根本沒法比的。如果過於情急,讓武則天感覺他貪權攬勢,從而對他有了戒備,那就因小失大了。

如今皇帝旨意已定,楊帆才躬身領旨。武懿宗在一旁瞪著楊帆,目欲噴火。

楊帆這個聽起來不倫不類的官兒究竟是幹什麽的,竟惹得武懿宗堂堂河內王、兼金吾衛大將軍如此憤恨?

其實武則天給楊帆加的這個差使並不是官職,它確確實實就是一個差使,以皇帝的名義,授權某人去做某使,臨時給予的身份,而非官方體制中存在的官職,比如尚書、侍郎、員外郎等等。

可是在大唐官場上,為使則重、為官則輕。差使雖然是臨時授權性質,不在官制體系之內,可是負有差使的人和做官的人如果職權有了沖突時,以奉有差使的人的意見為準。最有名的一個差使,就是欽差!

差使不止欽差一種,而且差使最初都是短期性的,如楊帆奉旨往南疆一行,平息諸蠻之怒。可是因為國家事務日漸浩繁,有些差使一月兩月、一年兩年也辦不完,有時甚至要坐地為使,固定下來,統管一地或一事。

負責京城各項安全事務的是南衙和北衙的各衛,他們管的東西很雜,什麽巡夜、救火、編查、保甲、禁令、守衛、稽查、門禁、審理案件、監禁人犯等等。一句“糾風察風”就可以把他們所負責的所有事務都涵蓋在檢查範圍之內。

如果只是檢查也沒關系,問題是後面還有“處置”兩字,楊帆可以對他所發現的問題直接進行處置,擁有這份權力,他就可以挾制諸衛了。這個挾制並非說他可以調動諸衛兵馬,除了皇帝沒人有這個權力,而除非是有人想造反,也不需要這個權力。

做官的人需要的只是在這個體制之下,影響、控制其他人的能力。對禁軍各衛擁有了“找碴權”和“處置權”的楊帆,現在就擁有了這個能力。這對一心想打壓楊帆,給他點厲害瞧瞧的武懿宗來說,無疑是當頭一棒。

最叫他郁悶的是,京師各衛中,“金吾衛”的職責最重,事情最多,所謂“執金吾”嘛,什麽巡警,烽候、道路、水草之宜。敝幕、故氈,以給病坊。獵師、牧養、大朝會行從……

楊帆兼了這“糾風察非處置使”的差使,就等於在他武懿宗身上加了一道束縛,以後就是他帶著人做事,楊帆則專門帶著人給他找碴,他還憑什麽去找“楊糾察”的麻煩,只能是楊帆找他的麻煩。

武懿宗怒不可遏,憤然站在高台之上,身邊皇親國戚、勛貴權臣一一從身邊走過,等武三思走到他身邊時,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道:“走吧!”

武懿宗把袖子一甩,憤然道:“一次大閱而已,何以加職若此,教他蹬鼻子上臉,騎在我的頭上!”

武三思輕哼一聲道:“這還用問麽?你三番五次找楊帆的麻煩,姑母必是已經知道了。這麽做既是對你的一個敲打,也是對楊帆的一個安慰,否則的話,你叫他一個外姓人,又僅僅是一個從四品的中郎將,如何與你這左金吾大將軍、當朝河內王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