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五章 山東來人

人有散時曲有終,公主府的這場盛宴終究還是散了,公主郡主們興猶未盡地散去,大門打開,各式車馬紛紛離去。

楊帆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當初在禦前當差,隔著一道珠簾與婉兒眉來眼去,就在女皇眼皮底下的那種刺激感,與今日李裹兒的舉動應該算是大同小異吧,可他那時樂在其中,這時卻完全接受不了,甚至厭惡。

也許是他已不復少年心境,不太適應這種心跳的玩法了,又或者是因為他心中早已梗了一根刺,而李裹兒接下來的一系列輕佻且不分場合的大膽表現,令他的反感愈來愈強烈,單純因為李裹兒殊麗異常的美色帶給他的誘惑已蕩然無存。

楊帆沒有注意到當他策馬離開公主府時,太平公主遽然消失的笑容和那有些黯淡、有些躲閃、有些慍怒,又有些惆悵的目光。

楊帆與安樂郡主長街擁吻的傳聞甚囂塵上,太平公主是知道的,即便她手下的人不說,平日有所來往的那些公主貴婦們,也不乏想看她難堪的人。既然知道了,即便她不信,裹兒和楊帆同至亭中時她又豈能不加注意?

迄今為止,或許只有兩處地方還不知道,一處是九重宮闕之內的宮廷。除非張氏兄弟覺得有必要給楊帆上點眼藥兒,否則他們是不會說的,別人更不會進言,一個是天子的孫女、一個是天子的心腹,誰願做這惡人?另一處地方就是楊家了,沒有人會閑極無聊,跑去和楊家娘子說這些事,做那裏外不是人的小醜。

太平從不懷疑楊帆的魅力,她相信如果楊帆有心追求,很少會有女子抗拒得了他,但她不相信楊帆會做這種事。可今日亭中發生的一切,徹底打破了她的幻想。她當時只能佯裝沒有看到。沒有人注意到她迎風而立的身子已經僵硬,清風拂在她的臉上不再是清涼的感覺,而是火辣辣的。

她從未奢望楊帆為她守身如玉,可那是裹兒呀,是她的親侄女!也許,她的母親先為太宗之嬪,後為父親之妃,如今又納面首,如此這般,早就淡漠了她心中對於這些禮教道德的看法,可那個女人是誰都可以,她不希望是裹兒。

“楊帆便如此不知輕重?他不知道裹兒是一位未出閣的郡主?不知道她即將成為梁王武三思的兒媳?不知道她是我的親侄女嗎?”這種事,她無法啟齒,無法質問,甚至親眼見到了也只能佯裝不知道,但她瞞不了自己的心,她不知道她是該憤怒還是失望。

李裹兒坐在香車上,微帶醺意地托著下巴,正在反復思量楊帆悄悄而嚴厲地對她說過的話:“你繼續玩火就真的害人害己了!你不要以為別人都不長眼睛,你的小小伎倆可以瞞過所有人麽!紙是包不住火的,你若再不收斂,早晚會被人看破。我聽說梁王已決定納你為兒媳,如果傳出這般醜聞,那後果是你能承擔得起的麽?”

李裹兒或許喜歡這種刺激、驚險的感覺,但是涉及到她切身的利益,她就不得不認真考慮了。她不怕武崇訓會有什麽反應,那個公子哥兒已經徹底被她俘虜,膜拜在她的石榴裙下,她自信隨便略施小計就能耍得武崇訓團團亂轉。

但……武崇訓不用擔心,武家呢?她忽然想起當日在龍門初次見到武三思的情景,那個人的目光銳利得像刀,舉止氣度更有一種特別的跋扈與睥睨,那是她父親迄今不敢見上一面的人,如果他對自己有所不滿呢?

想起楊帆曾和她有過一次露水姻緣,有過肌膚之親卻依舊不為她美色所迷、乖乖任她擺布,李裹兒好生不甘,可是考慮到關乎未來的更大利益,她又不得不決定放棄繼續糾纏楊帆的打算。

“也許,我是該有所收斂了,在爹爹成為皇帝之前,即便他做了太子,我這個公主也沒有什麽分量,不能因小失大。楊帆……且算了吧,或許戲弄戲弄武崇訓那個呆子,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李裹兒托著花蕊兒般嬌艷的臉龐,慢慢露出一個很狐媚的表情。

……

楊帆信馬由韁地向自家走去,一時有些意興闌珊。他既未對李裹兒動情,李裹兒便無法影響他的心緒,亭中那支小插曲,唯一帶給他的只是唯恐被太平發現的不悅。他此刻興致不高,緣由還在太平身上。

其實從他上次自河北回來,太平一連多日忙於對朝中政局的綢繆安排,卻無暇與他一晤,他就漸漸察覺到,太平對於謀心用力、運籌權謀的事情開始樂此不疲,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東西正在漸漸轉向權力。

這一次又是這樣,為他辦謝恩宴,其實目的只是為了向朝野宣告李氏的復出,他這個宴會主角其實只是一個道具,而這些他事先並不知道,如果不是他自己品出了其中味道,太平會告訴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