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二章 太平宴

寧珂暗自苦笑一聲,近來她的身子每況愈下,再加上她有意讓兄長減少對自己的依賴,已經很久不為兄長籌謀了,阿兄一開始還不太適應這種狀況,現在看來他已然能夠獨當一面,不再對她言聽計從了。

不過,這樣也好,讓兄長自立,不正是她的目的麽?倒不可打擊了兄長的信心。想到這裏,寧珂便輕輕點頭,道:“兄長只要考慮周詳了便好。”

獨孤宇沉默片刻,又道:“阿兄此番去見楊帆,要不要告訴他你在洛陽,讓他來看看你?”

“不要!”寧珂大為緊張,立即拒絕:“相見莫如不見,阿兄不要多事!咳咳咳……”因為急促了些,寧珂一語說罷,便忍不住咳嗽起來。

獨孤宇黯然道:“阿妹,其實你不說,難道我就不知道嗎?你這般委屈自己,何苦?既然喜歡了他,難道還怕他知道?”

“我喜歡他麽?”

寧珂的神情稍稍迷惘了一陣,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也許吧,也許我是喜歡了他,也許我喜歡的只是我心裏的一個影子。似真似幻的影子才是最美的,真的靠近了去,反而沒有了那種感覺。我現在這樣子很好,我喜歡是我的事,何必定要讓他知道?”

獨孤宇搖搖頭道:“你的心思為兄實在不懂,真的不要阿兄提起你麽?”

寧珂答得也非常認真:“不要!真的不要!”

獨孤宇離開了,在角落裏整理花盆的船娘洗凈了手輕輕走過來,替她掖了掖被角,微蹙眉頭,不解地道:“姑娘何妨與他一見?”

寧珂安詳地一笑,眸子熠熠地放出光彩:“一見何如不見?”她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低聲道:“我已很久不曾梳妝了,你連鏡子都不敢讓我照,現在的我,瘦得就像一片羽毛,自家瞧著都難受,何必讓人家陪著難受?”

大抵,這是一種人生應只如初見的覺悟,卻不是每一個女兒家都能夠夠體會到的,那是怎樣的心酸?

“姑娘……”船娘有種想哭的感覺,趕緊扭過頭去。

寧珂癡癡地道:“叫他記得曲池江畔芙蓉橋頭的寧珂便好。他偶爾……也會想起我的,你說是不是?”

船娘沒有回頭,只是用力地“嗯”了一聲。她本想說“姑娘這般慧黠伶俐、美麗脫俗,天下間的男人但凡見過的,永遠都不會忘記”,可是熱淚滾滾打濕了胸襟,她只怕一開口就會發出哽咽的聲音。

“呵呵……,那就行了。”珂淡淡而溫柔地道:“只要他能偶爾記起我,記起曾經有個名叫寧珂的姑娘,我就知足了,很知足!”

……

楊帆回到家裏沒多久,獨孤宇便來了,正是按照約定的時間。楊帆沒想到來人竟是獨孤家主本人,頗為有些意外。等獨孤宇說明來意,楊帆才曉得他也惦記上了“千騎”的位置。

“獨孤世家的人,在武李兩姓之中,肯定是心向李氏的,只要彼此的大目標是相同的,即便不能把他完全變成自己人,也好過陸毛峰這樣有二張背景的人,此人的資歷身份倒也做得起這個郎將。”

想到這裏,受到各方勢力覬覦,急於“寧濫勿缺”的楊帆便果斷答應道:“好!這件事,我會盡快辦理!”

得到了楊帆的允諾,獨孤宇大為歡喜,向楊帆拱手謝道:“二郎關照之恩,獨孤銘記在心。”

楊帆笑道:“你我之間,何必這般客氣,說這種話就有些見外了。對了,聖上組建千騎的旨意下了才沒有多久,你在長安,沒道理知道得這麽快,該不會是特意為此跑來洛陽的吧?”

“呃……,在下確是另有要事!”

獨孤宇怎好說小妹去年自長安到洛陽來,一到洛陽便病情趨重,從此一病不起,他也是因為牽掛小妹才從長安搬來洛陽。對於要不要告訴楊帆,獨孤宇也很是躊躇,楊帆見他神色猶豫,似乎還有話要說,忍不住問道:“獨孤兄還有事情?”

“啊!沒有,沒有……”獨孤宇打了個哈哈,掩飾道:“只是忽然記起有位長輩壽誕之期似乎就在這幾日,我既到了洛陽,總要親自前去祝壽才好。正想著應該派人去確認一下這位老人家的壽誕之期,所以一時失神。”

楊帆看出他言不由衷,想必是別有所思隨意遮掩,卻也不好追問他人的私事,便微笑道:“原來如此,獨孤兄遠道而來,楊某本想與獨孤兄小酌幾杯,敘一敘離別之情。既然有長輩壽誕在即,倒是不好耽擱你了。”

兩人又攀談一番,獨孤宇便起身告辭,楊帆挽臂相送,一直把他送到大門之外,這才貌似很不經意地問道:“某在長安時,記得寧珂姑娘常受病痛折磨,始終難以痊愈,不知如今身子可見大好了麽?”

楊帆其實方才就想問起這件事,那位寧珂姑娘溫柔若水,純真無瑕,又兼智計無雙,給他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可是如此天之驕女,偏生身染痼疾,不免令人扼腕嘆息。只是,人家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探問人家情況,還是向她兄長詢問,未免有些冒昧,是以直到門外,楊帆才按捺不住故作隨意地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