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九章 變本加厲

守庫的隊正向他的幾個人悄悄遞了個眼色,神情間大有古怪。

其實這批東西剛一運到,他們就發現有問題了,這些破爛貨兒怕是軍器監的庫底子,有些東西看制式和銹痕,怕是高祖武德年間的兵器了,這都能拿出來用?分明是有人想給這位千騎中郎將小鞋穿啊。

不過他們只是守庫兵丁,做到自己的本分就好,上邊這些大人物之間有什麽齬齟之事和他們全不相幹,此時此刻,他們還是裝瘋賣傻比較好。

“中郎將,這副皮甲是爛的!”

“這刀銹蝕的……,屬下只要腕力一振,怕是就要斷了!”

“這是什麽戎帳?破破爛爛,既不擋風、也不避雨,有個鳥用!”

“這弓……,我操!”

任威提起一張弓,試了試弓弦,結果只一拉,“嘣!”的一聲那弓弦就斷了,虧得他反應快,及時歪了歪頭,要不然那繃斷的弓弦就要彈到他的眼睛上,以後怕不要成了一個獨眼龍。

“這短矛……”

“不必再試了!”

楊帆一聲沉喝,聲音在庫房中如同悶雷一般,震得眾人都是耳鼓一鳴,所有人都馬上噤聲,人人都知道,這位千騎將此刻是真的怒了。

武庫中頓時靜下來,只有楊帆粗重的呼吸聲。

楊帆背對著眾人,沖著武庫一角,只能看到他的肩背隨著呼吸輕輕地起伏,好像有一只猛蓋正蓄勢以待,隨時迅猛撲出,擇人而噬。

但是,蓄勢良久,那頭藏在楊帆心中的猛獸卻偃伏起來了,他的呼吸變得緩慢悠長起來,過了很久,楊帆才緩緩轉過身來,燈還提在他的手裏,他的神情不喜不怒,看不出什麽特別的神色。

楊帆淡淡地問道:“軍器監交付武器時,可曾說過什麽?”

那隊正趕緊上前一步,道:“是!軍器監的人說,現在庫存的軍器甲仗並不多,不過‘千騎’乃戍衛皇宮的武裝,軍器監不敢怠慢。臨川王吩咐下來,多方籌措,才置齊了‘千騎’所需,馬上就送過來了。”

楊帆目芒微微一縮:“臨川王,這是拿武嗣宗來壓我了。可是……武氏天下呀……”

楊帆眸光閃爍了一下,平靜地道:“知道了,軍器監如此照顧,楊某感激不盡。只是臨川王掌軍器監,地位崇高,楊某只是區區一個中郎將,身份天淵之別,不能親往致謝,實在遺憾。”

楊帆的反應大出那隊正預料,在他想來,楊帆縱然沒有膽量去質問武嗣宗,至少也該在自己的部下面前表示一下心中的憤恨吧,就算他當著自己的面咒罵武嗣宗幾句,再傳到臨川王耳中,臨川王十有八九也會裝聾作啞,又不是當面罵的,還能找上門來不成,這個將軍怎麽這般慫包?

那隊正怔了一怔,訕訕地道:“是……是……”一時卻不知該如何應答才好了。

楊帆又是微微一笑,道:“關好庫房,好生保管武器,兵員已足,不日本將軍就要練兵了。”說完便舉步向外走去。

那隊正連忙答應,跟在楊帆背後,怯怯地道:“兵器甲仗尚未刻上使用人的名字,將軍您看,幾時分批遣人來進行登記鐫刻呀?”

楊帆隨口打個哈哈,舉步走出去了,居然根本沒理他這個茬兒,那隊正站在武庫門口,看著楊帆揚長而去的背影,半晌沒琢磨明白他的意思。

……

一片高坡之上,楊帆負手立在那兒,眺望著遠處的軍營,擊鞠場上,士兵們還在龍騰虎躍地追逐著那枚小小的紅球兒,他們所使用的是百騎帶過來的那些戰馬,輪番借用,過一過騎馬的癮,此時太仆寺還沒有把馬匹送來。

楊帆方才在武庫中強行抑下憤怒,並不是已經想到了解決的辦法,但是暴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反而會叫人看輕了自己。大概,那些看守武庫的士兵所接受的一項使命,就是匯報自己當時是如何的氣急敗壞吧。

所以他才強抑憤怒離開了武庫,直到此時立於高坡之上,清風拂面,視界高遠,他的心緒才真的慢慢平靜下來。

幾個親兵牽馬站在遠處,許良慢慢走到他的身邊,楊帆喟然道:“欲謀大事,舉步維艱!”

許良微笑道:“但凡大事,從來就沒有一帆風順的,許某雖是武人,但職在機要,這些年來耳濡目染,倒也著實見過許多事情。能讓武家的人用這般隱晦的手段來對付的人,已經足見本領了。”

齊膝深的野草被風吹著,不時地拂打在他們的袍袂上。楊帆沒有理會這句安慰,思索良久,喃喃自語道:“事情究竟出在哪兒呢?不搞清楚這個問題,他們為何一再與我為難,怕是永遠也思之不透了。”

許良道:“將軍可否把事情說與末將,一並參詳?”

自房州以來,一路並肩作戰,楊帆已然把他視為心腹,況且此事也確實沒什麽好隱瞞的,楊帆便把前因後果對他說了一遍,只不過,楊帆依舊不知道長街擁吻事件已傳遍洛陽,更不知道武崇訓妒火中燒,這件事他自然不會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