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八章 太平到,不太平

姚崇今日上山,其目的就是為了保證廬陵王的安全。憑他當朝宰相的身份,只要守在廬陵王身邊,武三思就沒有辦法公開動手,暗殺哪怕鬧得盡人皆知了它也是暗殺,如果搞成政變那就不可收拾了,武三思如今還沒有這個魄力。

武三思離開了,姚崇也沒有走,只是他跟廬陵王實在不熟,兩個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殿外又有百騎侍衛進來稟報,說是太平公主到了。

姚崇一聽,更是心事放下,“李顯”也作出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連忙道:“快快請她進來!”

“李顯”說著便掙紮起身,讓兩個女相撲手扶著他迎向殿前。

太平公主腳步匆匆,一到院中便摘了淺露,此時李顯已然站在殿前,滿臉激動地看著她。楊帆揉了揉鼻子,悄悄地轉過了臉兒去。不過太平公主倒沒注意到他,她一進院,就看到被她兩個女衛扶著站在殿前的李顯了。

“七郎,兄長!”

太平只喚了一聲,眼淚就撲簌簌地流下來。

古竹婷已經得了楊帆吩咐,如果能瞞那麽就連太平公主也要瞞過去,以防太平知道真相後,神色間露出什麽破綻,所以只得硬著頭皮,扮出一副激動模樣,唏噓喚道:“太平,想不到為兄……還有活著見到你的一天。”

太平執住他的雙手,細細打量著他,見他容色間依稀還有幾分昔日神韻,但是實在是蒼老憔悴得太厲害了,不禁黯然淚下。

太平公主輕輕擁抱了他一下,飲泣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兄長受苦了,你我兄妹團聚,今後再也不分開了,這是喜事,妹子不哭了,兄長你也莫要傷心。”

太平說著擡起衣袖,輕輕拭了拭淚痕,心中卻忽地一沉,猛然想起一件事來。方才太過忘形,這時才想起來,這個兄長的手柔軟如綿卻並不寬厚,手掌纖巧得很,恍如女子的手掌,與她記憶中的兄長可是全然不同啊。

古竹婷對容貌、外形乃至膚色都能很好地偽裝,手掌上也能用特殊的藥物模仿出惟妙惟肖的褶皺,但手是常用的部分,不能偽裝過甚,它的大小、肥瘦、厚薄,這些方面都無法進行偽裝。

“一個人多年不見,可以有種種變化,但無論怎麽變化,也不至於連指骨的粗細大小都萎縮了吧?”太平公主暗暗嘀咕著,心中疑雲陡起,不禁藉著拭淚的動作,向左右去尋楊帆。

楊帆一路上故布疑兵,虛虛實實地與刺客鬥法的事情,太平公主是不清楚的,這件事只有武三思和武承嗣這對從內奸口中了解了詳情的人才知道。太平只知道楊帆護著廬陵王一路趕到龍門必定很不容易,其中曲折卻是一無所知。

也幸虧她一無所知,所以見到李顯的時候,她壓根兒就沒起過疑心,否則以她對胞兄的熟悉,又知道此前真真假假,有過一個假李顯,那麽此時她已可斷定此人必定是假的了。但她此刻雖不能斷定,卻因為方才握住兄長手掌時那異樣的感覺起了疑心,扭頭一掃,便瞧見了楊帆的目光。

楊帆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壞了,太平已經起了疑心。這易容術果然再高明還是瞞不過太熟悉的人,尤其是被人近身接觸之後更是無法隱瞞,只是此刻他也無從解說,只好向太平公主遞了一個眼色。

太平公主無法從他的一個眼神來判斷出他究竟要告訴自己什麽,卻明白這其中必有隱情,因此不動聲色,依舊執起“李顯”的手,柔聲說道:“兄長受了傷麽,怎麽行動如此不便?妹子扶兄長坐下,咱們再好好敘過。”

太平公主扶著古竹婷走向殿中,摸到手掌,再貌似不經意地撫過她的手腕,古竹婷終究是個女子,腕骨怎也不能如李顯一般粗細。有了楊帆那個眼神,再撫到古竹婷的手腕,太平心中已經斷定這是假的了,不由暗暗驚駭。

她可不知道世上有這種神乎其神的易容術,只道是楊帆從哪兒找來一個與胞兄李顯形貌相仿的人冒充他,心中不免驚疑,只是暗想:“這是個假的?他不是七郎,那我的兄長在哪兒?莫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太平公主登時心慌起來,可她馬上想到楊帆鎮靜的神情,慌亂的心思又穩定下來:“不對!看帆郎的神情,七郎一定沒事,這麽說……帆郎是故意找了一個長相酷肖兄長的人來吸引想對他不利的人麽?”

太平公主這一猜已是八九不離十了,雖然這個過程遠比她想到的要復雜百倍、曲折百倍,但是其目的卻正是如此。

太平公主心中有了判斷,對這個假李顯便沒了興致一吐離情,不過殿上還有一個姚崇,她也不肯露出破綻,依舊扶著古竹婷就坐,自己在一旁坐下,與姚崇客氣兩句,便與假李顯敘起家常,向他詢問嫂嫂和家人情況,一如親人久別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