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 沽水村

楊帆知道在這種地方擔任一村一鎮之長的,通常都是當地最有勢力、家境最富裕的人,因此已經料定此地莊戶裏,必定是以這位裏正家的宅子最大,因此一雙眼睛只是盯著他看。

誰料這位裏正看看他們,卻道:“你們要在本村借宿麽?你們這麽多人,要在本村住下,那就只有梁老爺家才有這麽大的地方了。”

楊帆奇道:“怎麽本村還不是梁裏正家地方最大麽?”

梁裏正嘿然道:“這村兒裏八成的人家都姓梁,要說到門庭最大,那得是人家梁老爺家,梁老爺在京裏頭做官,官居刑部主事,官兒大得很呢!這兒因是梁老爺家的祖宅所在,所以在這裏修了一幢大宅子,不過平時也沒人來住,就使了幾個老家人照看著。”

楊帆想了想,依稀記起刑部確實有個主事姓梁,自己在刑部的時候,他還曾借過年之機去自己家裏送過禮,想不到今日卻是到了他的故鄉。楊帆便道:“如此,能否有勞梁裏正給說和說和,讓我們在此住下。”

說著,楊帆跨前一步,一摞銅錢已經塞到了梁裏正的手裏。梁裏正接了錢,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笑容,爽快地答道:“成,你們跟我來吧!”

梁裏正轉身頭前帶路,一路呵斥著那些尾隨看熱鬧的半大孩子,威風得緊。

刑部梁主事家的老宅在村子盡頭靠近山坡的地方,莊園把後面一大片山坡都籠罩其中,山坡上植了果樹,山腳下是一片住宅。

白墻青瓦,樓閣其間,與這小山村大多數簡陋的民居相比,頗有一種大戶人家的森嚴氣派。這麽大的宅院,只是因為是祖居才翻修起蓋,梁家人並不住在這裏,是以總有一種荒涼的味道,可以看見墻頭長了野草,迎風搖曳著。

梁家宅院周圍沒有其他民居,其他民居與梁家的高墻至少隔了數丈,地面鋪得齊整,宅院正門前還設了影壁墻、拴馬樁,青磚墁地,只是青磚地上和影壁墻下部、拴馬樁下部都有大片的青苔,門楣下掛著的兩串紅燈籠也半失了顏色,有些泛白。

如果是晚上到這兒來,恐怕會有一種到了鬼宅的感覺。楊帆見了對這裏倒是很滿意,僻靜的地方才好。

“咚咚咚!咚咚咚!”

梁裏正抓起門環用力敲著,那門環上都已生銹了。大概是前院根本沒設門子,梁裏正使勁叩了半天門,裏邊的人才聽到,有個蒼老的聲音喊起來:“別敲了,聽見啦!”

片刻工夫,“吱呀”一聲,大門上的角門兒開了,裏邊探出一張蒼老的面孔,陰沉著臉色,冷冷地看著外面。

梁裏正在這戶人家面前可不敢擺裏正的譜兒,哪怕這只是梁家一個過了氣的老管事。梁裏正點頭哈腰地道:“喬管事,你老好啊。”

“什麽事?”喬管事臉上的皺紋好像是刀刻的,並未因為梁裏正的客套有稍許變化,聲音也很是粗啞,透著一種不耐煩的味道。

“是這樣……”梁裏正把楊帆一行人的來意說了一遍,賠笑道:“老管事,您看?”

楊帆適時上前一步,拱手道:“晚輩見過老人家,我們一行人要過伏牛山往京城去,路經貴地,天色已晚,想在貴府歇宿一晚,還望老人家行個方便。”

梁裏正馬上小聲跟了一句:“他們肯付錢的,我琢磨這府上的房子空著也是空著,所以就領來了,老管事您看?”

老管事一雙混濁的老眼上下打量了楊帆一番,又看看後邊一行人,李裹兒此時已經跳下車子,穿著一身侍女服飾,歪著脖子好奇地看著門楣上的黑漆牌匾。老管事似乎是看到他們隨行還有女流,打消了戒心,這才輕輕哼了一聲,道:“等著!”

老管事“砰”的一聲關上了角門,片刻工夫,大門打開了,大概是這大門久不開放,一開門時“吱呀呀”響起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老管事沉著臉色站在門檻裏面,向裏面擺了擺頭,道:“進來吧!”便負著雙手,佝僂著腰向前走去。

楊帆牽著馬剛剛走進門口,老管事又冷冰冰地說了一句:“家裏人口少,算上老漢,老幼全加一塊兒才五口人,沒準備那麽多吃的,鍋灶是有的,飯菜你們自己做。”

李裹兒蹦蹦跳跳地剛跟進來,一聽這話,氣鼓鼓地道:“這人怎麽……”

楊帆一把拉住她,向她輕輕搖搖頭,然後向老者含笑說道:“是!能借宿一晚,晚輩已然感激不盡,晚輩安頓下來便即奉上謝儀!”

……

梁家房屋當真不少,不知道梁主事是抱著一種衣錦還鄉的心態,還是每年還鄉祭祖時親友都要趕來,所以正房跨院的蓋了許多房舍,楊帆一行人不要說才二十人左右,便是再多兩三倍住進來也綽綽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