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八章 風情

劉洺甫對這個虛心受教的年輕人很有好感,耐心解釋道:“李唐舊室被貶放各地時,曹王李明就是被流放到黔州的。”

楊帆眨眨眼道:“那又怎樣?”

劉洺甫道:“當時的黔州都督名叫謝祐,謝都督說奉了今上的旨意命曹王李明自盡,曹王唯恐累及家人,不敢抗旨,只得自縊身亡。

曹王死後,謝都督怕被曹王後人報復,因此府中遍布警衛,晚上休息必定歇於樓閣頂層,又在廳中置一巨床,讓十幾個妾侍都睡在他的身側,把他團團保護起來。

饒是如此,也未能保住他的性命,有一天他的妾侍們一早醒來,駭然發現榻上只余謝都督無頭屍首一具,謝都督被人午夜摘頭,闔府上下竟無一人察覺!”

楊帆聽出了趣味,忍不住笑道:“那後來呢,可曾查出真相?”

劉洺甫點頭道:“嗯!這真相倒不難查,最想殺謝都督的當然是曹王的兒子,後來查出真相,刺客果然是曹王府小王爺重金禮聘來的,官兵把小王爺抓起來時,在他府上找到了謝都督的人頭,謝都督的人頭已經被小王爺制成夜壺,用了很長時間了。”

楊帆聽得悠然神往,想那曹王府聘請的刺客於重重護衛之中、團團女流之內,登臨高樓,午夜摘頭,事成之後,竟無一人察覺,如此身手,當真令人心向往之。可惜此等遊俠兒,必然是事了拂衣去,根本不會留下名姓,否則倒可與之好生結交一番。

古竹婷正在房中糾結,不曾聽到這段故事,否則看到楊帆因為她的這次得意之舉而欽佩向往的神情,怕是會讓她在心中小小得意一番。

劉洺甫嘿嘿一笑,又道:“本州這位崔敬嗣崔刺史,當年就是在黔州做官的,謝都督午夜飛頭的事兒他一清二楚,你想啊,如今他調到了房州,廬陵王就在他的看管之下,如果廬陵王有個三長兩短,有那路見不平的俠士遷怒於他怎麽辦?別的事他管不了,照顧一下廬陵王的起食飲居,讓王爺好生活著,又不費他什麽氣力,何樂而不為呢?”

楊帆點點頭,弄清了這位崔刺史親近廬陵王的真正態度,他倒不敢貿然藉助此人之力了。

楊帆暗想:“罷了,我便利用這個掌櫃的先上山摸摸情況再說。那遊俠兒能於戒備森嚴之中偷了謝都督的人頭,我楊帆便不能於重重大軍之中,偷出一個活蹦亂跳的廬陵王麽?”

……

黃竹嶺上竹林茂密,竹竿和竹葉的確帶著一點黃,不過不是那種枯敗的黃,而是一種充滿了生機的嫩黃,就像初萌的枝葉,於是一片新綠與嫩黃,映入眼簾時就像是一杯香茗緩緩入口,先是香氣撲鼻,淡淡品味又是一番味道。

幾十個本地青壯忙過了農活,被客棧掌櫃的組織起來,扛著繩索和柴刀,沿著幽仄狹長的山間小路,從一片片修竹間走過,竹枝婆娑,一步踏入,便是一片清涼。

楊帆穿著一身圓領長袍,與劉洺甫並肩走在後面,邊走邊淺語低談,隨意聊著些本地風情、民俗。

“站住!”

前面出現一片開闊地,大約數十丈距離,可以看到開闊地的盡頭,還樹著一道竹墻。這已是入山後第二次見到這樣的開闊帶。

劉洺甫已向楊帆說過了這東西的用途,建立開闊帶是為了防火,也是為了避免有人潛入,地域開闊,沒有竹林掩護,想要潛進去就不是等閑人辦得到的了。

一聽有人喝止,劉洺甫趕緊舉步迎上去,打個哈哈道:“梁隊正,是老朽來了。”

站在前邊的是一個軍人,後邊還跟著幾個士兵,只是他們的衣冠都不太整肅,而且穿的衣袍也不像樣子,有的沒穿胯褲,有的沒穿軍襖,若說是百姓吧,身上總有幾樣軍隊的東西,若說是軍人,許多打扮又和平民一樣。

不過想想他們定居於此,老婆孩子全住在山上,這一住就是十五六年,除了看守一個廬陵王再也沒有任何差使,也沒有什麽訓練和調動,楊帆也就釋然了,這樣的軍隊還能有點軍隊的樣子才怪。

不過,他們的軍容軍貌雖然不整,軍紀卻依然極嚴,畢竟他們看守的是個重要人物,如果出點差池,他們全都得掉腦袋,在關乎腦袋的問題上,他們平時再懈怠也是不敢大意的。

“梁隊正!”

扛著柴刀和繩索上山的村民紛紛向這軍官打招呼,有的還向他身後的幾名士兵打著招呼,看來十幾年的鄰居,彼此都相熟的了。梁隊正看到劉掌櫃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問道:“就是他?”

說著,他的目光已經定在楊帆身上,楊帆忙堆起一臉生意人的圓滑笑容,向他謙卑地笑了笑。

劉掌櫃的道:“是是是,就是他,梁隊正,還請你高擡貴手,兄弟們也賺點花銷,兩全其美。”說著從懷裏掏出楊帆給他的錢袋塞到梁隊正的手裏,梁隊正掂了掂錢袋的重量,慢慢擠出一副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