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一章 國敵:強盜

婉兒躲在偏殿裏,一遍遍地看著那封奏章,一個字一個字地品著那裏邊的每一個字,喜悅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噼裏啪啦地掉下來。

這麽久的牽掛、思念和擔心,今日終於等到了一個她想要的結果,她不想哭,可根本忍不住那淚。

他還活著!

他還活著!

喜悅的呐喊在她心底裏不斷地高呼,然後她才開始通過那字裏行間涉及楊帆的簡短內容來猜測他的處境。

自黃獐之戰結束,他就被俘了,這些日子,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他的腿中了箭,也不知傷處痊愈了沒有。

他從契丹人那裏探聽到契丹人要與突厥和盟的消息,費盡心機從深山裏逃出來,一定很兇險吧?

那些契丹人,以區區數萬之眾,兩次打敗朝廷十余萬大軍,而且每一次都大獲全勝,連那麽多的大將軍都不能幸免於難,一定個個如兇神惡煞一般,郎君要從他們手中逃出來,該是何等不易呀!

婉兒浮想聯翩,過了許久許久,她才控制住那顆歡喜的心,輕輕拭去淚,藏起那一絲剪不斷的思念,從偏殿裏走出來。

“婉兒姐姐。”

符清清站起身,她驚奇地發現,婉兒似乎有些不同了,她說不出究竟有哪裏不同,但她似乎真的不同了,就像一棵久旱的小草,突然汲足了水分,重新挺起它纖細、俏美、活力無力的身姿。

“我去見陛下,有重要軍情呈報!”

婉兒板起面孔,嚴肅地對符清清說。

婉兒說完,便快步向殿外走去,肩不動、裙不搖,如行雲流水,依舊那般優雅,但是比往日少了一份從容,她必須走得很快,要不然她忍不住那翹起的嘴角,忍不住她發自內心的笑。

麗春台上,武則天陰沉著臉色,她的心情很不好,以至於張昌宗和張易之的取悅也不能換來她的展顏一笑,現在二張也因為畏懼而悄然避了出去。

聞聽突厥也趁契丹之亂跑到河北肆意劫掠,而且打出了“代唐伐周”的口號,剛剛和突厥締結和親之盟的武則天猶如挨了當頭一棒。

她憤怒了,她不顧後果地從西域抽調兵馬,從南疆抽調兵馬,從各地府軍中繼續抽調兵馬,匯集成一路路大軍,前仆後繼地沖向河北,狡猾的突厥人又退卻了。在大漠草原上,帝國根本拖不起,那令人絕望的追逐,足以把帝國拖進崩潰的深淵,可是就這麽任他們來去?武則天實在難以咽下這口氣。

然而,那個無恥的默啜根本不在乎她怎麽想,他在退卻的時候,因為沒有時間帶著那麽些奴隸,就把從趙州、定州等地掠奪的數萬男女全部坑殺了。

就是這樣,這個無恥之徒居然還派人入朝,煞有介事地提出,之所以出兵河北,是因為朝廷沒有答應他們全部的議和條件,只要朝廷答應割讓單於都護,歸還河曲六州降戶,他們不但不再出兵伐周,而且願意配合武周,討伐契丹。

武則天很清楚他們是在胡扯,可是形勢比人強,武周現在有力量兩面開戰嗎?如今默啜擁兵四十萬,據地萬裏,西北各族大多畏懼其勢,棄武周而附庸突厥,朝廷能拿這個強大的無賴怎麽樣?

“聖人,聖人,李多祚有緊急奏報!”

上官婉兒快步走進麗春台,疲憊地躺在逍遙椅上的武則天一驚坐起,急問道:“河北又出什麽事了?”

“陛下請看!”

上官婉兒把奏章遞向武則天,武則天接過奏章,吃力地看了幾行,搖搖頭道:“念與朕聽!”

“是!”

婉兒接過奏章,一句句把楊帆打聽到的消息念與武則天聽,武則天聽罷,根本就忘了這個楊帆是她女兒的心愛之人,也忘了他曾經在西域替自己建立過多大的功勞。別的不說,光是他在吐蕃布下的離間之局,今日就結下了碩果。如果不是吐蕃內部王相爭權,戰鬥激烈,今日吐蕃豈會這麽安分,武周的局面將更加難堪。

她注意的只是契丹欲與突厥議盟的消息,如果這個消息屬實,突厥與契丹一旦合作,那河北之亂豈非更是平定無期了?

武則天無力地躺回椅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難道……,要答應突厥的條件?歸還降戶,豈是歸還降戶那麽簡單,一旦這批降戶歸還了突厥,從此其他部落還肯歸降武周麽?難道要把單於都護府送給突厥?自古以來,可有一位開國之君不是開疆拓土而是割讓國土?朕該怎麽辦?怎麽辦?”

……

突厥軍隊在聽聞武周大舉出兵河北的消息後,迅速撤回了他們的領土。

雖然因為撤退倉促,沒有把那些男女奴隸帶來,但是他們擄奪了大量財富,那一車車東西,簡直是去漢人的地方抄家,幾乎沒有不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