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錦衣夜行

大雪彌漫,崇山峻嶺都化成了一片皚皚白雪,靜靜地亙於天地之間。小鎮外深達三尺的河流完全冰封了,平時奔流不息的河水早就凍成了一條死蛇,寒風呼嘯著,即便在雪停之後,也會把雪末子刮得紛飛如亂雪。

人蹤絕跡,鳥獸無影,小鎮裏的人大多都貓冬了,躲在封得嚴嚴實實的房間裏不肯出來。倒是鎮東頭的那家小飯館依舊開張,巴望著偶爾會有南來北往的客人,可以在過大年之前再多賺點花銷。

還真有人來,小鎮外的路上,三個人牽著馬,深一腳淺一腳的正往前趕。此處雪太厚了,騎馬還不如步行來得快速,馬匹都包上了禦寒保暖的裹腿、裹肚,披上了氈毯,人也一樣,三個人都穿著羊毛襖,戴狗皮帽子,足蹬牛皮面的氈靴,一看就是跑長途的。

三個人走進空蕩蕩的鎮子,一路逡巡著,直到鎮東頭才長出了一口氣,這兒竟然有家飯館開張。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漢子走進小店,解開蒙在臉上的氈巾,露出一張眉梢眼角滿是風霜的面孔,臉頰瘦如刀削,一雙眼睛卻很有神。

店裏正有幾位客人在用餐,這漢子看都不看,直接搶到掌櫃的面前,說道:“店家,給倒三碗熱水,揀五十個籠餅(包子)包起來!”

掌櫃的瞧他穿著雖然普通,可是自有一種懾人的氣度,有種平時見了官家人的感覺,說起籠餅那比平時高出四倍的價錢來,便有些底氣不足,誰料那人聽了絲毫沒有發難的意思,只是點點頭道:“要快!”

掌櫃的見他爽快,心情大好,忙道:“幾位客官還是進來坐吧,吃食還有一些,正熱著,先給你們端上來。這鬼天氣行人太少,可沒有太多食物備著,小老兒馬上叫後廚蒸上,也耽誤不了你們太多時間。”

那人眉宇間一直籠著一層揮之不去的焦灼之色,看來是有十分要緊的事,聽掌櫃的這麽說,他也沒有辦法,回頭看看另外兩個人,已是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只好苦笑一聲道:“那就有勞店家了。這馬……,也請幫著喂一下,錢不是問題!”

說著,這人費力地從懷裏掏出一塊金錠,“咚”的一聲拍在櫃台上。這金銀雖非貨幣,卻可以拿去首飾店換成錢花,掌櫃的見他出手這麽豪綽,不由大喜,連忙拿過金錠,使勁咬了一口,確認它是真貨,便眉開眼笑地沖後面吆喝。

不一會兒,他的兄弟、婆娘、兒子、侄子紛紛湧了出來,牽馬的牽馬、倒水的倒水,盛粥的盛粥,忙著伺候這幾位大主顧。

店裏那幾位客人顯然也是趕遠路的,不過他們似乎不是很著急,已經在店裏歇了很長時間,比起這三個剛進來的人臉色發青,手指僵硬的模樣,氣色就好多了。

那幾位客人有壯年有老者,其中一個肩寬背厚、極其強壯的漢子似乎是個領頭的,他正用很有趣的眼神盯著新進來的這三個人打量,這三個人身上都佩了刀,橫刀,刀柄的銅吞口上有一個很明顯的標記,那分明是官府中人的佩刀。

新來的這三個人看起來是真有急事,飯菜一端上來,也不管味道好賴,便狼吞虎咽地吃起來,三人連吃帶喝,每人還灌了兩大碗熱水,臉色這才稍稍緩了過來。

三人吃飽飯,便坐在那兒眼巴巴地等籠餅,一副恨不得馬上插翅飛走的模樣。等那籠餅蒸好,三人也顧不得太燙,馬上一人背起一些,藏在皮袍下面,離開飯館,繼續向東行去。

這三個人正是倒黴的吉頊和他的兩個親信。

吉頊從王助口中得知纂連耀身有王命的傳聞之後,馬上向他的頂頭上司來俊臣密報,然後便喜滋滋地等著朝廷賞賜,結果賞賜沒有來,派去送信的親信卻帶回來一個噩耗:“來俊臣要把他也打成叛黨!”

吉頊都快嚇瘋了,幸虧他密報時擔心來俊臣貪功,抹殺了他的功勞,當時多了個心眼,留下來的一份副本,他馬上找出副本揣好,帶了那兩名親信,沒日沒夜地往京城趕,找皇帝申冤。

三人一走,店裏面一個年輕後生便湊到那肩寬背厚的壯年漢子身邊,詭秘地小聲道:“頭兒,我瞧方才那人有些面熟,好像在西京見過他,是個官家人,就是一時想不起他的身份……”

一個滿臉皺紋的老者聽了頓時有些不安,連忙湊過來,忐忑地問道:“齊先生,大雪寒冬的,官家人這麽急著趕路去哪裏,他們……不會是沖著咱們來的吧?”

壯年人哂然一笑,安慰他道:“馮老漢,你不過是一個跑江湖賣藝的,官家人誰會那麽無聊,這等天氣跑出來與你為難?你放心吧,我們找你,不是叫你去做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此去洛陽,你只要依照我們的吩咐好好做事,一定送你一場大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