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迷霧重重

監察禦史王助得到武承嗣授意,把坊間關於錄事參軍纂連耀身有王氣、將為真龍天子的傳聞,當成了一個笑話說給吉頊聽。

他知道他這位同年心思縝密、做事嚴謹,這個笑話吉頊不會當成笑話聽,他一定會報上去,王助為了避免被人發現此案背後有武承嗣的影子,他就不能搶這份功勞,他特意找到吉頊,固然是想利用吉頊,卻也等於是送了老友一份天大的功勞。

事發之後,王助本人“錯把”這麽重要的消息當成坊間一個笑話,自然少不了一個玩忽職守之罪,但他並不擔心,有魏王武承嗣保著,他頂多受些訓斥責罰,就算真的被貶官,有魏王做靠山他也一定能東山再起。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來俊臣居然把他給咬成了叛黨,而且女皇帝把這件案子交給了河內王武懿宗負責查辦,武懿宗又恰恰是武三思一派的人,一步錯、步步錯,他終於把自己栽了進去,武承嗣也救他不得。

可吉頊不同,吉頊是把這個消息密報來俊臣的人,他是明堂尉,來俊臣是他的頂頭上司合宮尉,吉頊一俟獲悉這個消息,馬上就派人密報來俊臣,這件謀反案能得以破獲,首功是他的,無論如何也沒有把他打成亂黨的道理。

可來俊臣什麽時候講過道理?也不知道他是想獨占這份功勞,還是瘋病又發作了,人人都覺得不合情理的事,他偏就做了,他想把吉頊也咬進去。犯案的他要抓,泄密的他要抓,現在連告密的他也要抓!

來俊臣這種怪異而瘋狂的舉動,不只武承嗣看不懂,就連正在龍門山上泡著溫泉,卻對洛陽城裏任何風吹草動都了如指掌的楊帆也看不懂了。當武承嗣氣急敗壞地痛罵來俊臣是瘋子的時候,楊帆也在莫名其妙地搖頭:“來俊臣瘋了吧這是?”

“來俊臣的舉動實在古怪,王勒和王助是武承嗣的人,這一點就算來俊臣一開始不知道,他查案的時候,王勒王助兩兄弟也不會不給他一個暗示。來俊臣以前害人雖多,卻很少會碰武氏一系的人,可這一次……,難道他已經暗中投靠了武三思?”

楊帆摸著下巴,沉吟半晌終於得出了這麽一個可能的結論,但是站在湯池外暗影處的一個人馬上否決了這種可能。這人四十出頭,身體有些發福,身上穿著一件禦寒效果極佳的羊皮襖,看起來很平凡的一個人。

如果他洗去臉上的姜黃,撕去唇上的八字胡,把刻意描濃了的眉毛變淡一些,或許很多去過溫柔坊裏溫柔鄉的官紳名士會大吃一驚,因為此人正是溫柔坊裏“溫柔鄉”的大掌櫃,號稱“眾香主人”的柳清淺。

“應該不會,從屬下掌握的情報看,來俊臣從未和武三思有過任何接觸。而且他這次能重返京城,還是武承嗣在皇帝面前為他進言的緣故,於他而言算是有知遇之恩。來俊臣現在的所作所為,真的很……很……”

“很令人費解,是吧?”楊帆笑了笑,道:“既然看不懂,我們就繼續看下去。官場博弈的勝敗,每一顆棋子都很重要,但全局的勝敗,從不決定於某一顆單獨的棋子,先不用理會他。”

楊帆想了想,又問:“這一次,受牽連的人以哪一方的勢力居多?”

柳清淺在暗影中繼續稟報起來,他的事情果然做得極為出色,把那些受劉思禮、纂連耀牽連入獄的人的身份背景、政治傾向、所屬勢力調查得清清楚楚。

因為趙乾剛剛走馬上任,他重新擬定的南疆選官人員原來都是閑職散官甚至候選之官,跟纂連耀、劉思禮都沒有什麽聯系,彼此間甚至從不相識,連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而這些人也不是武懿宗熱衷打擊的目標,所以幾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楊帆聽到這裏,暗暗松了口氣,不管來俊臣在朝中如何興風作浪,只要沒有影響到他的人就好。

柳清淺又道:“被抓的朝廷重臣,大部分沒有明確依附於哪一派系,也就是所謂的中立派,不過從他們流連青樓期間飲酒作樂的言語,和姑娘們探察出來的只言片語中分析,他們都是比較同情或者說是忠於太子旦的。”

柳清淺笑了笑,道:“醇酒美人,總是很容易就叫人打開心防的。這些人也絕對不會想到那些性情溫柔若水、對其曲意溫存的枕邊人,會把他們的醉話、酒話、牢騷話都記在心裏,所以,我們掌握的情況應該是可信的。”

楊帆點點頭,柳清淺的語氣極為自信,但他認同。

古往今來,栽在女人手上的人傑實在是太多了,有帝王、有將相、有豪傑、有名士,在那些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女人面前,越是了不起的男人,卻只覺得那只是一朵芬芳撲鼻的花朵,進而忽略了她的美貌和誘人胴體之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