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二郎拜相

楊帆怔了一下,思忖片刻,方展顏笑道:“老前輩對楊帆而言,乃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怎可以言語戲弄晚輩。”

那白發老者微微愕然,問道:“老夫怎生戲弄你了?”

楊帆道:“一個鄉下孩子,母親叫他去打豬草回來喂豬,他打了一筐豬草回來,順道兒和了一堆泥巴玩,總不能就說他出去時就只和了一團泥巴吧?同樣的道理,晚輩從未說過讀書就是和泥巴,而是說讀書人成天吟詩作賦,反而荒廢了主業,這就是忘了打豬草,只顧和泥巴。”

那白發老者眉頭一挑,道:“有區別?”

楊帆道:“有區別!大有區別!讀書人治學,學習的是知識、是道理,產生的是智慧,要說這詩歌辭賦在其中的作用,就像一支大軍戰前之檄令、戰中之軍歌、勝後之頌詞,有之錦上添花,無之麽……呵呵。

為官經國緯政時用它不得,臣下朝廷奏對時用它不得,太史公記載歷史時用它不得。便是晚輩在這裏受各位長者考量時問答之間也用它不得。前輩以為它不是打豬草時和的泥巴又是什麽呢?”

老頭兒微怒,道:“今日李公大壽,滿堂歡喜,賀客如雲。二郎可肯和上一堆泥巴,博李公一樂麽?”

精讀詩書的人雖然擅作詩詞,可是要讓他們在片刻之間便應情應景地做上一首詩也不是易事,更何況楊帆的表現明顯是不擅長詩詞的,說到底,這老頭兒還是認為楊帆對詩詞的輕鄙態度是因為他自己不擅長詩詞,又不想在那些世家子面前丟人,才故作高傲,因此還是想難為難為他,削一削他的傲氣。

這老者說完,有那對楊帆比較賞識的,便覺得讓楊帆在這麽多人面前丟臉有些不妥。李慕白雖也想教訓楊帆一番,可也不想讓他在這麽多人面前失了顏面,可是問話的人是滎陽鄭氏之主,他身為主人又是楊帆的舉薦人,可不好過於偏袒,便向獨孤宇丟了個眼色,讓他為楊帆解圍。

獨孤宇會意,忙咳嗽一聲,先替楊帆找台階道:“在座的都是長者前輩,二郎不必緊張,隨意吟幾句詩來請前輩們品鑒一番便可。二郎精於軍事,善於文治,又通曉機謀權變之學,如此本領已是不凡。人的精力有限,於詩詞之道若不擅長的話卻也不算什麽,呵呵……”

方才鄭老說話後,楊帆便低頭不語,獨孤宇這番替他圓場的話說完,楊帆依舊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沉思,這一來眾人的目光便都專注在了他的身上,心中好奇:“莫非……楊帆還真想和上一團泥巴?”

過了片刻,楊帆緩緩擡起頭來,向鄭老綻顏一笑,說道:“長者有命,晚輩豈敢推辭。那麽,晚輩就在這壽堂之上和上一團泥巴,但求能哄得壽星開懷一笑,也算是盡了晚輩的一份心意。”

眾人聽了都露出訝異的神色,難道這楊帆真的會作詩?真的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做出一首詩?這麽短的時間,做一首合轍押韻、應情應景的打油詩也屬不易了,卻不知這位把吟詩作賦比喻成和泥巴的楊二郎會做出一首什麽詩來。

一時間眾世家長者都屏住了呼吸,準備瞧瞧楊帆和出的這團泥巴。

寧珂目不轉睛地看著楊帆,神色間微微露出了緊張之色。

楊帆既把寫詩貶喻成和泥巴,那麽他做不出好詩也沒什麽,反正他都說了這是和泥巴,他在這方學問上無甚造詣也屬尋常,可寧珂很少關心在意一個人,而楊帆恰是那很少很少當中的一個,她當然還是希望楊帆能風風光光的,這一來就難免替他緊張了。

楊帆道:“鄭老前輩既然出了題目,那晚輩就做一首七律,贊一贊今日李宅壽誕之喜的盛況。”

鄭老也有些意外,斂了輕視之意,沉聲說道:“洗耳恭聽!”

楊帆舉目四顧,顯然在尋找素材。

他的視錢從對面那雕花紫檀的十二扇屏風上微微掃過,又看看墻角小幾上置放的薰香瓷爐,最後定在堂前的那方紅氈上,楊帆來此之前,此處剛剛舞過一曲“綠腰”,堂前紅氈上有歌伎舞女遺落的鬢間紅花一朵。

楊帆微微一笑,舉起形如半月的羽觴,曼聲吟道:“畫屏深掩瑞雲光,羅綺花飛白玉堂。銀榼酒傾魚尾倒,金爐灰滿鴨心香。輕搖綠水青蛾斂,亂觸紅絲皓腕狂。今日恩榮許同聽,不辭沈醉一千觴。”

靜,很靜。

廳中都是各世家的家主和地位重要的長輩,個個飽讀詩書,楊帆這首詩不算驚世之作,也絕對算得上壽筵詩中的上乘佳作了,應情應景、滿堂富貴,那種大富之家歡樂祥和的氛圍盡數描述了出來。

要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出這樣一首七律,已然實屬不易,而楊帆此前再三表現了對詩詞的不屑,顯然在這上面他以前是沒有耗費多少心力去做學問的,那麽他能做出這樣一首好詩,就尤見其功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