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世家子弟

崔湜愕然道:“吟詩作賦,乃風雅之事呀,怎麽能說無聊?”

楊帆淡淡一笑,直接點破了他們的用心:“以風雅之物行不雅之事,賣弄一下詩文,顯顯你們的本事麽?賣弄本領原也無妨,不過你們這些人自幼研究經義學問,與詩詞之道也浸淫日久,料我楊帆絕不可能比你們造詣更深,便想以此駁我臉面,給盧賓之出口氣,這種法動,不嫌無聊麽?”

這邊一番對答,登時引起了另一座小亭中閑坐聊天的那群人注意。正所謂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那邊亭中坐著的乃是關隴集團的一些高門大姓子弟,只是其中卻沒有獨孤宇。獨孤宇年紀雖輕,卻是一閥之主,因此在後宅裏陪著那些老家夥們呢。

那些關隴貴族子弟對這些山東士族子弟並不陌生,可他們並不認識楊帆,一見這些山東士族子弟盡皆圍著一個他們素不相識的年輕人,登時好奇心起,不知此人是何方神聖,山東士族主動巴結,他竟然還傲坐不起,於是也紛紛走過來。

這些人一圍上來,遠近散坐攀談的世家子弟們也都好奇地跟了過來。

京兆韋氏、河東裴氏、河東柳氏、河東薛氏、弘農楊氏、京兆杜氏,還有原為東晉南朝四大僑姓之一、今已融入關隴集團,成為其中重要一員的蘭陵蕭氏……

一時間,山東、關隴兩大世家集團的子弟盡集於此。

崔湜被楊帆一語點破用心,臉上微微露出尷尬之色,他勉強掩飾著窘意笑道:“楊郎中多慮了,我等只是想與足下吟詩答對一番,聊作排遣、以盡酒興,至於盧賓之麽……,呵呵,盧家是盧家,我們是我們,怎會替人強出頭?”

楊帆“哧”地一笑,接著崔湜的話茬兒道:“楊某的酒興好得很,不需要詩詞這等無聊玩意兒佐酒助興,足下若真想詩賦答對一番,這裏的雅人多得很,也不必非得楊某應和。”

鄭宇怫然不悅,道:“詩詞歌賦,怎算無聊?”

周圍數十位世家子弟環繞著他,楊帆大剌剌地坐著,完全沒有起身的覺悟,只是微笑搖頭:“倉頡造字,本為記事。後人演化,復有詩詞以寄情懷,然則文字有限,怎能盡抒天地造化?此情此景當得意忘言,形諸文字,已是落了下乘,還不無聊麽!”

這些世家子平素無事,專門研究詩詞,自負造詣,料想楊帆難以敵得過他們,如今見楊帆巧言推辭,更加篤定他起了畏怯之心,崔湜笑道:“楊兄此言差矣,詩詞大雅,詠物傳情,怎可說是落了下乘。崔某曾做過一首詠牡丹詩:‘傾國姿容別,多開富貴家。臨軒一賞後,輕薄萬千花!’楊兄以為,以此詩詠牡丹,不是相得益彰,更增情趣麽?”

楊帆搖頭,哂然道:“牡丹花大色艷,品種繁多。有似荷蓮、有如鳳丹,有的花瓣周密高聳形如皇冠,有的外白內紅逐漸演化如雪映朝霞,其中美麗,一言難盡,崔兄這首詩,楊某只聞其貴,其他的什麽都想不到。若說貴氣,呵呵,誰不知牡丹富貴,多此一舉!”

崔湜對這首詩極為得意的,卻被楊帆貶得一文不值,臉色不由一變。

王思遠忍不住上前道:“楊兄大才,且再聽聽王某這首《詠石榴詩》如何?”說完不待楊帆答應,便道:“蟬嘯秋雲槐葉齊,石榴香老庭枝低。流霞色染紫罌粟,黃蠟紙苞紅瓠犀。玉刻冰壺含露濕,斒斑似帶湘娥泣。蕭娘初嫁嗜甘酸,嚼破水精千萬粒。”

他們雖然擅詩,也很難有曹子建七步成詩的本事,這些詩都是以前舊作,字斟句酌、反復修改過的,倒也算是一篇佳作。

楊帆還是搖頭:“不好!有那工夫去品咂這詩,我不如親自去看一眼那石榴花,親口嘗一嘗石榴籽,酸酸甜甜,好不可口!”

王思遠臉都黑了,拂袖道:“俗人一個!”

人群後面,李慕白和寧珂姑娘已經走過來,恰也站在那裏聽著,聽了楊帆的話,寧珂忍俊不禁,悄悄掩住了嘴巴。李慕白撫著胡須望著楊帆,不經意地皺了皺眉頭。

滎陽鄭宇方方正正的一張面孔,也是方方正正的一個性子,他對楊帆倒沒有排斥之意,可是看楊帆對詩詞之道不屑一顧,也有些不服氣,便上前道:“鄭某有‘詠竹’詩一首,請楊兄品鑒!”

“濃綠疏莖繞湘水,春風抽出蛟龍尾。色抱霜花粉黛光,枝撐蜀錦紅霞起。交戛敲欹無俗聲,滿林風曳刀槍橫。殷痕苦雨洗不落,猶帶湘娥淚血腥。裊娜梢頭掃秋月,影穿林下疑殘雪。我今慚愧子猷心,解愛此君名不滅。”

“好詩!好詩!”

“言辭瑰麗,志向高潔!”

“意境……意境令人神往呀!”

楊帆還沒說話,旁邊便此起彼伏的唱和起來,看來這些人也怕楊帆繼續貶低,先替鄭宇造一造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