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驕傲的孔雀(第2/2頁)

姜公子坐在一張矮幾後面正看著東西,身後是一扇窗扉,窗外濃蔭如蓋。

陸伯言白須飄飄,端坐墻角。

袁霆雲只瞟了一眼,便趕緊垂下頭,走到姜公子對面,跪坐下來,頓首道:“公子!”

姜公子擡起眼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暗殺楊帆的行動,是你主持?”

袁霆雲臉色蒼白起來,垂首道:“是!二公子說……說楊帆是大公子的對頭,想替大公子出氣,所以……”

姜公子輕輕一哼,道:“所以,你就壞了我盧家的大事?”

這一聲輕哼,聽在袁霆雲耳中不亞於一聲驚雷,他身子一顫,以額觸地,不敢擡頭。

大公子是主子,二公子自然也是主子,主子有令豈能不從?雖然不是他的主意,可是既然失敗了,主子要遷怒於他,他也無可奈何。申辯說這主意不是他的主張,他是不得不奉命行事毫無意義,所以袁霆雲並不辯解,只是等著大公子的發落。

不過,姜公子沉默了一會兒,卻沒有說出讓他自裁的話來,只是說到:“事情失敗了,反而被他反將一軍,迫得我盧氏全族子弟,退返範陽,三年不得外出。損失雖不嚴重,可這個臉面,卻是丟盡了!”

袁霆雲伏地不敢回答。

姜公子道:“殺了楊帆!”

袁霆雲一驚,霍然擡頭。

姜公子道:“楊帆也知道不可能讓盧家所有子弟盡返範陽,特意迫太公發下三條毒誓,三年之內有盧氏家族未曾返回範陽的子弟意圖對他不利,雙方相鬥,生死各安天命,盧氏族人復出後不得以此與他為敵!

呵呵,他以為我沒有家族撐腰,憑他的武功和權位就能對付得了我麽,狂妄!賓之命你殺他,或許是個錯誤。可是如果它是錯,現在也只能錯下去!只有他的死,才能洗刷我盧家的恥辱!”

袁霆雲頓首道:“是!卑職遵命!”

姜公子淡淡地道:“這一次,你或者帶著他的頭回來,或者帶著你自己的頭回來,沒有第三條路!”

袁霆雲把牙一咬,頓首道:“是!”

這時,後院濃蔭忽然無風自動,坐在墻角的陸伯言猛地擡頭,一雙冷電似的眼睛向外望了一眼,但是他馬上就斂去了狂獅一般威猛的神態,復又變成了一個垂暮老者,緩緩低下了頭。

濃蔭之中驀地閃出一道人影,第一閃好似從濃蔭中鉆出來,第二閃就已出現在窗內,身影再一晃,他已跪坐在姜公子身側,面蒙黑巾,只露出一雙眼睛。

他沒有說話,只是把一封信雙手捧給了姜公子。姜公子對這個鬼魅般出現的人似乎沒有一點驚訝,他接過書信,展開仔細看了一遍,忽然吃吃地笑了起來。

袁霆雲訝然看了他一眼,姜公子擺擺手,那蒙面人便向他一抱拳,又自後窗閃沒。

姜公子對袁霆雲道:“任務取消!”

袁霆雲愕然,但姜公子已經懶得跟他解說,只是擺了擺手,袁霆雲不敢再問,只是又叩施一禮,起身悄然退下。出了房間,把障子門拉下,袁霆雲長長地舒了口氣,額頭冷汗突然涔涔而下。

方才在公子面前,他連恐懼也已忍得太久……

房間裏,姜公子展開那封信,又看了一遍,只看到一半,就忍俊不禁,又是一陣譏誚的笑聲。

陸伯言坐在墻角,始終一言不發,仿佛一尊佛。

姜公子睨了他一眼,問道:“陸老為何不問我因何發笑?”

姜公子一向獨斷專行,素來不喜他人置喙,陸伯言如何不清楚?可他既然想要別人問,陸伯言也只能從善如流,開口問道:“公子因何發笑?”

姜公子揚了揚那封信,道:“李慕白那老匹夫很器重楊帆,獨孤世家也有意結納。本公子當初在洛陽初見他時,也曾以為他是一塊璞玉,還曾想過要栽培他,可惜……觀察了一陣,不過如此,也就罷了。不想,如今李慕白和獨孤宇,倒生了和我當初一般的心思……”

姜公子把書信拍在幾案上:“既然如此,我倒不能殺他了。”

姜公子傲然道:“你看得起他,我就要當著你的面打敗他,讓你知道你看走了眼,讓你知道他一無是處!”

陸伯言的白眉微微地皺了一下,他很想提醒公子一句:“沈沐也是李慕白那老家夥一手發掘出來的,當初你也未把此人看在眼裏。結果……”

可他知道公子根本聽不進旁人的話,於是,那兩道白眉就像天上的兩朵雲彩,稍稍一接觸,便又倏然分開了。

揚著下巴的姜公子,像極了一只驕傲的孔雀,如果他二弟現在不是正奔波在返回範陽的路上,大可請人把他大哥此刻的模樣畫下來,裱在他的扇面上,那就完全可以取代那只開屏的大尾巴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