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 傾城一笑(第2/2頁)

秋高氣爽,風靜沙平,雲程萬裏,天際飛鳴。

少年鴻鵠志,誰懂滄桑心?

琴音裊裊,到最後清秋寥落,征雁沒於天際,唯見沙野萬裏,碧雲天凈,長空一色!

楊帆輕舒一口氣,緩緩張開眼睛,輕輕擊掌道:“這是楊某此生所聽過的最優美的琴聲。”

寧珂一曲彈完,嬌喘細細,船娘遞上一張濕巾,她輕輕貼了貼額頭,這才笑道:“二郎過獎了,看來二郎也是此道行家呀?可否撫上一曲,讓寧珂一聆佳音?”

楊帆連忙擺手道:“不敢獻醜,不敢獻醜。楊某只是幼年時學過幾日琴,後來……”

楊帆說到這裏,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微微一黯。

獨孤宇和寧珂對望一眼,面露訝色。

楊帆醒過神來,說道:“失禮了,楊某忽然想到了亡父。幼年時,家道中落,處境艱難,不過那時家裏還有一具古琴,家父望子成龍,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依舊時時不忘教誨,這琴也是楊某必學的功課。後來,因我過於頑劣,攀爬樹木不慎跌下摔斷了腿,為了延醫抓藥,家父才賣掉那具古琴……”

說到這裏,楊帆目中隱隱泛起了淚光。獨孤宇肅然,寧珂柔聲勸道:“二郎今日有如此成就,不負伯父當初苦心教誨,伯父九泉之下,也會欣然含笑的。”

楊帆舉袖輕輕拭了拭眼角,向她一揖為謝,只是心中難過,一時卻是說不出話來。這時,一個青衣小婢捧著一個細瓷的小碗姍姍走來,到了寧珂身邊站住,船娘彎腰提醒道:“姑娘,該用藥了。”

寧珂點點頭,讓那小婢將藥碗端上前來,小口地啜著藥湯,獨孤宇趁機岔開話題,同楊帆聊起了其他的事情,一番說笑之下,才將他因想起亡父而悲傷的心情排遣開去。

寧珂服完藥,小婢接過空碗悄然退下,楊帆忍不住說道:“但凡湯藥莫不苦澀,楊某雖已成年,偶爾生病要服湯藥時,都覺得痛苦不堪,方才看姑娘竟是甘之若飴,這份耐力著實了得。”

寧珂摸出手帕輕輕點了點唇角,恬淡地笑道:“耐力談不上,只是習慣了。”

習慣了,這淡淡一句話,其中多少酸楚?

見楊帆露出同情憐惜之色,寧珂笑道:“聽母親大人說,我剛一出生時,就被喂了一小匙黃連。說是可以去胎毒,母親還說,剛出生的嬰兒還不曾嘗過人間百味,那時吃些苦頭,也容易忍受,以後才能多吃些苦。呵呵,於我而言,或者就是為了今日吧。”

獨孤宇有心說一句“我與你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也曾吃過黃連的,怎麽我現在還是吃不了苦?”話到嘴邊,想起小妹多年來所受的痛苦,心裏一酸,這句調劑氣氛的玩笑竟是說不出口。

剛出生的嬰兒要喂一口黃連,這是一些地方自古流傳下來的一種風俗,去胎毒什麽的,怕是無稽之談了,不過傳統如此,後人自然遵循不逾。楊帆也不知道自己剛出生時吃沒吃過黃連,父母雙親並不曾和他說過這件事。

只是聽了寧珂的這句話,他的心中感到的也是無盡的酸楚,擡頭一望,正見枝頭許多成熟的梨子黃澄澄地壓彎了樹枝,楊帆便道:“湯藥總是苦的,我摘個梨子下來,給寧珂姑娘潤潤喉嚨。”

滿樹梨子,只要站起來便伸手可及,但楊帆是為了逗寧珂姑娘一笑,哪能這般施為。他雙手一拍地面,整個身子騰空而起,躍起一人多高時身形展開,借腰力又是一縱,直躍到那大梨樹的頂端,探手揪住了一顆梨子,足尖在樹枝上一彈,淩空一個翻滾,堪堪落在寧珂姑娘面前。

這身法固然高明,但寧珂姑娘不是習武之人,卻也不是很感興趣,而且獨孤世家的技擊高手也不少,類似這般的輕身功夫寧珂姑娘也是見過的,並不稀罕,可是楊帆借勢一蹬,足尖在樹幹上一點,震得許多成熟的梨子落了下來。

楊帆和獨孤宇的幾案正在梨樹下面,一顆顆梨子落下來,仿佛下冰雹一般,有兩顆梨子正砸在獨孤宇頭上,獨孤宇“哎喲”一聲,急忙護住了腦袋。寧珂見了忍俊不禁,不由大笑起來。

她的笑聲像孩子一般天真無邪,只是清脆中微微帶著一些沙啞。因為難得放聲大笑,她又禁不住咳嗽了幾聲,小臉憋起一抹潮紅,可她的眉梢眼角卻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她在人前一向是一位溫柔賢淑、優雅高貴的大家閨秀,在無人處卻是一個獨自忍受著寂寞和病痛折磨的堅強女子,而此刻,她卻只是一個愛笑的快樂女孩。

梨子砸在頭上是很痛的,獨孤宇揉著腦袋,苦著臉正想說幾句話,忽然看見妹妹那燦爛的笑容,心中驀地湧過一種感動。

他已經有多久沒有看見這個孿生的妹子這般開心地笑過了,如果能常常逗她這麽開心,就算落在他頭上的是兩顆鐵疙瘩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