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酒色財氣

芙蓉樓裏人滿為患,卻沒有半點聲音,只有風從一排窗子吹進來,又從另一排窗子飛出去,帶得衣帶與發絲飛揚。

楊帆盤膝於席,狀若入定,八風不動,鎮定自若。

在他察覺獨孤氏對他的邀請不是那麽單純之後,楊帆就開始做準備了,他找到了隱宗。

在楊帆看來,這個準備足夠了,獨孤氏縱然別有打算,也不大可能是想對他動武,頂多是與他結交別有目的,以防萬一的話,有隱宗的暗中支援就足夠了。他攜帶的煙花,也只是用來作為與隱宗通訊的工具。

可是當他發現有人在後面跟蹤的時候,他就察覺到可能有危險了,不過這時候他戒備的目標依舊是獨孤宇。

曲池岸邊賣甑糕的小販就是隱宗派來的人,楊帆買甑糕時,本來是想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他們,讓他們提高警惕的,但是話到嘴邊,卻福至心靈般讓他想到了一個問題,於是,他改口了。

他想到的問題是:山東世家的根基並不在長安,可是顯宗和隱宗不知是出於什麽目的,分別選擇了長安和西域作為他們的立足之地。而不管是關中還是隴西,都是關隴集團的固有勢力範圍。

關隴集團百足之蟲,如今雖然勢微,可既沒有死、也沒有僵,臥榻之旁,有這樣一條過江龍酣睡,他們真的一無所知麽?或者是知道了卻隱忍下來?

如果不是這種情況,那麽只有一個解釋:顯宗或隱宗,並不僅僅是七宗五姓的一個外圍組織,很可能關隴集團也是其中的一分子,至少他們之間是達成了什麽協議,這是世家大族面對來自武則天的皇權壓力時達成的一種妥協。

如果是這樣,身為關隴集團重要成員之一的獨孤世家,如果因為什麽特殊的原因想對自己不利的話,與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的隱宗,還會不會可靠?如果在他楊帆和關隴集團這兩個盟友之間必須做一個取舍,隱宗會選擇誰?

於是,楊帆留了個心眼兒,他不能確定隱宗的態度,便不敢借重隱宗的勢力,他把此時還不知內情的隱宗當成了一個傳話筒。楊帆買甑糕時,對那個隱宗耳目交代了三句話:

“這件事,你們扛不動了!”

“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速去通知馬橋,讓他帶兵來!”

“見我煙花,便即行動,擋者,殺無赦!”

虧得楊帆多了這一重心計,隱宗雖然從未想過對他不利,可是如果他們發現在芙蓉樓上的是李老太公和盧老太公,還有一位獨孤世家的家主,他們還有沒有勇氣跳出來保護楊帆,真的很難說。

他們的根就是世家,他們的宗主見了這兩個老家夥,也得乖乖地站著扮孝子賢孫,他們還能做什麽?

如今馬橋趕到,主動已經掌握在楊帆手裏,楊帆當然不急。他是一個人,對方動輒就是一個家族,他是一個熱血滿腔的漢子,對方是一生在名利場中打滾的冷血政客,說到投鼠忌器,誰該小心?

芙蓉樓上一直靜默著,盤膝靜坐的楊帆忽然笑了笑,說道:“現在,我還控制得住局面。可是我調動這麽多兵馬,瞞不了人,等一會兒長安令如臨大敵地率兵趕到時,那就誰也無力回天了!”

這句話就像沸油鍋裏滴進一滴冷水,平靜的場面終於騷動起來。

盧仲伽不能不讓步了。他狂、他傲、他目無余子、他視人命如草芥,可他放不下的是家族、是榮耀、是權力、是千秋萬代的傳承,而這一切,今天一個不慎,都可能交代在他手裏。碰上楊帆這個不計後果的後生,他也沒轍了。

他恨不得把楊帆碎屍萬段,可是理智告訴他,只能讓步,因為楊帆賭得起,他賭不起!盧仲伽又向李慕白望了一眼,他拉不下老臉,無法低下高貴的頭顱,只能求助於李慕白。畢竟是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哪怕彼此不和,這些事還是可以相托的。

李慕白嘆了口氣,舊調重彈地對楊帆道:“盧賓之名門子弟,雖然少年狂傲,可他這麽多年來未曾向人低頭也是實情,如今讓他向你敬酒賠罪,於他而言也是一個教訓。小郎君少年老成,何必與他針鋒相對呢?”

李慕白又道:“再者,我就替盧家做了這個主,許你良田千頃作為賠償,地方任你選,水田旱田,盡由得你決定。或者,兩淮通世鹽場的一成幹股給你,如何?”

獨孤宇聽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氣:“良田千頃,只憑這個,立刻就能成為一方豪紳,就算子孫很能敗家,這筆錢也足以保得楊家數代富貴。兩淮通世鹽場,那是兩淮地區最大的三家鹽場之一,沒想到這家鹽場竟然是盧家的!

一成幹股?那就是源源不斷、花不盡的雪花銀呐,只要盧家不倒,只要楊家不出現嗜賭如命,把股份都輸出去的敗家子,那麽盧家傳承多少年,楊家就能依附於這棵參天大樹富貴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