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與卿決絕

太平出門很少擺出這樣正式的儀仗,除非是入宮。

難道說,太平公主剛從宮裏回來?

這一下,更坐實了楊帆對她的嫌疑,楊帆氣往上沖,立即提馬迎了上去。

一見有人驅馬迎來不知避讓,公主府的侍衛登時按住了刀柄,可他們定睛一看,認出來人是楊帆,不由怔在那裏。

楊帆和太平公主之間那點捕風捉影的事兒,在外界傳得有鼻子有眼兒,太平公主身邊這些侍衛們也都信心為真,尤其是經過上次太平公主攔阻楊帆,兩人於車中會晤之後,他們更是再無半點懷疑。

如今眼見楊帆氣勢洶洶而來,大概是有點不太高興,那自己攔是不攔呢?不攔肯定是失職,可要是攔的話,只怕出力不討好,人家小情人床頭打架床尾和,到時候恩愛如故,自己可就裏外不是人啦。

侍衛們正猶豫間,楊帆已經穿過他們的隊伍,徑直走到車前,許厚德看他迎面走來,急忙一勒馬韁,那輛翠幄清油車便在道路中央停了下來。

一個白衣小丫頭掀開轎簾兒走了出來,雙手叉腰,憨聲憨氣地道:“到家了麽,你們怎麽……”

一眼看見噴火龍般的楊帆,小丫頭轉過身,嗖地一下爬回了車廂。她認得這個男人,記得那一天她在“濯月軒”裏為公主殿下捶著腿,這個男人就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了,然後公主就讓她回避。

小丫頭還從未看過有人敢在覲見殿下的時候那副模樣,當她邁著小碎步從這個男人身邊走過去的時候,她差點兒掉進池塘。今天她又看到這個男人了,眼睛噴著火、鼻孔也噴著火,好像比上回還要生氣。

轎簾兒一掀,探出了太平公主的面孔,一眼看到楊帆,太平公主頓時露出欣喜的表情,可是看到楊帆隱忍著憤怒的神情,太平公主不禁收斂了笑容,扭頭對車裏說了句什麽,那小丫頭便鉆出來,坐到車夫許厚德的旁邊,怯生生地看了楊帆一眼,握著小拳頭,有些害怕的樣子。

轎簾輕掀,一只金鉤掛住了簾櫳,太平公主靜靜地坐在車中,雙手交合,墊放於膝上,姿態優雅高貴,如一朵出水的蓮花,似有一句邀請無聲地傳入楊帆的耳中,楊帆下馬、登車,將車簾放下。

車廂很寬,門口就有一個錦墩,楊帆就在錦墩上坐下,雙手按膝,硬邦邦地道:“皇帝剛剛下了一道中旨,要我護送公主去長安祭廟,然後再往各道去巡視流人。這可是公主殿下的主意?”

太平公主的雙眼陡地一亮,眸中仿佛有兩簇火苗開始燃燒起來,她的聲音也變得硬邦邦的了:“你這是在問我,還是在質問我?”

“我當然是在問你!”

“哈!你在問我?返長安祭廟,為什麽下旨的皇帝那兒你不問,掌管宗廟祭祀的宗正寺那裏你不問,而是來問我?你心中早就認定是我的安排了,是不是?”

“皇室讓殿下赴長安祭廟,何人不可護送?怎麽可能剛剛下旨讓我去巡視諸道流人,馬上又下一道中旨叫我護送殿下去長安?你前番阻我去見李昭德不成,如今又想藉此事留住我,是不是?”

太平公主一臉古怪的神氣,凝視他良久,忽然哈地一笑,輕輕點頭道:“二郎聰慧,心思靈透,我瞞不過你。沒錯,是我向母皇請求的,那又怎麽樣?”

“怎麽樣?”

楊帆愈加憤怒:“其中的兇險,你真以為我不知道?楊帆不是大字不識的莽夫,史書我也讀過幾本的,自古至今,只要是因為謀反惹起的風波,必然是一片腥風血雨。不管是明君還是昏君,在這個問題上從來都不含糊,也從來不介意殺戮,我清楚。

代武者劉,這句話已經引起了皇帝的忌憚,誰想貿然插手此事,一個不慎都會給自己惹來塌天大禍,這我也清楚。你關心我,不想我以身涉險,千方百計地想阻止我,是為了我好,我依舊清楚。但是,你為什麽就不清楚我的性格,你憑什麽替我決定我該做什麽?”

太平公主的眼睛越來越亮,那兩簇火苗仿佛要奪眶而出,但是突如其來的一層水汽迅速氤氳了她的雙眸,讓那雙眸柔和起來,仿佛是水霧中的一雙明珠。她笑了,笑得有些酸楚,有種心碎的感覺。

太平笑著說:“憑什麽?就憑我求得下聖旨,現在聖旨已下,你願意或不願意,你都得送我去長安!否則你還能做什麽,反出大周去做個遊俠、做個以武犯禁的江湖人?那樣的話哪怕你不眠不休,奔命於諸道,你能救出幾人?”

楊帆怒喝道:“我只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我下賤!”

太平公主的身子劇烈地哆嗦起來,她緊緊攥著雙拳,骨節處繃得雪白:“因為我明明知道你不喜歡我,我偏喜歡纏著你。我明明知道越是想拖住你,不叫你以身涉險,你越厭惡我,可我偏偏幹得無怨無悔!你說這不是下賤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