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闖李府

李昭德府上高朋滿座,往來者不是鴻儒就是達官。

兩廂絲竹雅樂,聲聲入耳,李昭德高坐上首,這人敬一杯,那人敬一杯,醇酒與阿諛一個入口一個入耳,李宰相醺醺然的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相公!”

一人捧著杯湊到面前,李昭德撫著胡須,將一雙醉眼從堂上翩躚起舞的幾名歌女身上收回來,掃了他一眼,見是好友嚴善思,便舉杯笑道:“哈哈,老嚴,你一向不好酒的,今日也喝出興致了麽,來來來,坐我身邊,咱們共飲一杯。”

嚴善思是權右拾遺、內供奉,雖是天子近臣,官職卻不高,這是個諫官,在武則天這樣的強勢天子面前,幾乎沒有用武之地。不過他的才學非常出眾,治經用典,學識淵博,因此與李昭德交厚。

嚴善思在李昭德身邊坐下,卻不忙飲酒,而是附著他的耳朵,低聲道:“相公,善思聽說禦史台在嶺南制造了一樁血案,屠殺婦孺三百余口。他們又向皇帝進言,說什麽嶺南有傳言‘代武者劉’,引得皇帝大為忌憚,如今禦史台一班人……”

李昭德舉手制止了他,嘿然冷笑一聲,道:“善思不用說了,仆已經知道了。”

李昭德呷了口酒,恨聲道:“禦史台一班人倒行逆施,喪盡天良,所作所為,真是人神共憤呐!仆剛聽說他們在嶺南的惡行時,真是怒不可遏!不過你不用擔心,這班酷吏惡禍積滿,這是自取死路,仆倒要看他們還要橫行到幾時!”

嚴善思擔憂地道:“他們如此造勢,恐怕來俊臣也將復出啊。皇帝居於九重宮闕之上,民間形勢如何,全賴他人告知。皇帝對於謀反,一直有些風聲鶴唳,如今萬國俊把嶺南渲染的似乎處處都是反賊,難保皇帝不會重新起用他。”

李昭德傲然一笑,道:“那又如何?落毛的鳳凰不如雞,你以為今日之來俊臣還有昔日之威風?哼!他們在天下各地制造的冤案越多,民怨就越大,來俊臣苟且於同州尚還罷了,他若復出,到時正好一網打盡!”

嚴善思眉頭一皺,道:“相公不可大意,此舉恐有玩火之嫌!”

李昭德有些不開心了,不悅地道:“仆自有考慮!”

嚴善思見狀,只得閉口不言。

李昭德的府邸位於立德坊,立德坊四面環水,楊帆從皇城出來,沿洛河長堤向北而行,拐過一座橋,便進了立德坊。

李昭德的府邸是他成為“首席執筆”之後重新翻修起建的,極大的一處宅院,門庭廣闊,氣勢不凡,只要進了立德坊,稍一打聽,沒有不知道李府所在的。

楊帆半路被太平公主阻了一下,雖仍堅持要來李府,不過倒是沉穩了許多,不似開始般狂怒了,他趕到李府,見門前停著許多車馬,楊帆也不與人言語,只管將馬系在拴馬樁上,大踏步上了台階,抓起獸首銅環,用力叩響了大門。

“嗵嗵嗵!”

楊帆用力一敲,幾聲巨響之後,門後有人不悅地嚷道:“誰啊!這麽大的力氣,砸壞了咱家的大門你賠得起嗎?”

隨著聲音,門扉開了一隙,探出一張很不耐煩的面孔,上下看看楊帆,瞧他年紀輕輕,一身衣著也尋常,不像是什麽權貴人家,神色更是倨傲,他懶洋洋地伸出一只手,道:“拿來!”

楊帆沉聲道:“拿來甚麽?”

那人二話不說便要掩門,楊帆伸手一撐,喝道:“你做什麽?”

那人瞪眼道:“你連拜帖都沒有,還想登我家的門?這兒是宰相府邸,你以為是什麽小門小戶的人家麽?連拜帖都沒有還想見我家阿郎,真是豈有此理!快滾蛋,否則送你到衙門裏吃板子!”

楊帆不怒反笑,道:“宰相門前七品官,果然如此。奈何,本官卻是當朝五品,刑部司正常,你這‘七品’還不夠看,閃開了!”

楊帆伸手一推,兩扇大門應聲而開,那門子被門一推,摔成了滾地葫蘆,楊帆大踏步走了進去,門前候著的那些官員們家的仆傭侍衛和馬夫都看傻了眼睛。

“快來人哪,有人硬闖宰相府邸,無法無天啦……”

那個門子賴在地上不起來,只管扯著嗓子大喊,相府裏許多家丁仆役聞訊沖了出來,楊帆振聲道:“本官刑部郎中楊帆,有人命關天的大事要見李相,誰敢攔我!”說著楊帆便亮出了龜符。

官員所用的身份證明本來是魚符,可是後來也不知道是誰跑到武則天面前獻媚,說武氏當朝,武者玄武,即為四象之龜,所以當棄魚符而鑄龜符,那時龜還是四靈之一,傳說中的吉獸、神獸,不是罵人話,因此一來官員所用的腰牌就變成龜形了。

相府中的下人聽說他是刑部官員,又見他亮出龜符,知道他的身份不是假的,又聽他說的這般緊要,倒也不敢攔阻,可是又怕擅自放他進去會惹怒阿郎,只好隨著他一窩蜂地向後宅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