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軟蛋與混球

說到整人的手段,這個從九歲時就孤身逃離瘟神谷,從韶州輾轉逃到廣州,見慣了世間人情冷暖,到了洛陽之後又為了尋找仇人而百般隱忍、潛藏、窺伺、探察等經歷磨礪下成長起來的楊帆並不陌生。

以前不用,非是不能,而是不願,況且他以前也一直沒什麽機會碰到這種軟刀子傷人的事情。當然,他的手段未必合乎文官衙門裏的人慣用的那一套,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手段只是過程,能夠達到目的就好。

楊帆心中一旦有了打算,便迅速把此事拋開了。說到胸襟氣度,他曾經在天下綠林公認的第一大豪虬髯客身邊生活多年,又在女皇武則天駕下兩年之久,自然是遠超刑部同僚的。而心性的沉穩和開闊,楊帆更是遠在這些人之上。這些人誰曾有過他那樣精彩的經歷?

他混入楊明笙府上,攪得京師大亂;他單刀直闖金吾衛軍營,逃過精銳軍卒追殺;他妙計挑撥吐蕃大王與權相之爭;他魚目混珠於薛延陀城將十萬突厥大軍戲弄於股掌之上;他從“凡入此門,九死一生”的例竟門安然走出……

如此種種豐富的人生經歷,令這個剛及弱冠的少年在某些方面的特質遠超這些在宦海仕途中打拼了一輩子的官吏。就像他第一次蹴鞠一樣,他所欠缺的只是對一般常識的認知,而這些規則性的東西誰都可以在最短的時候內掌握。

真正有難度的是那些需要長期訓練才能擁有的技術,強悍的體質、靈活的身法、敏銳的眼光、細膩高超的球技……,而這些他早就已經掌握了,所以他只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熟悉規則,之後就是一騎絕塵了。

現在楊帆不可能對眼下的局面做出什麽應對,因為他對這個衙門的勢力布局還全然不知,甚至連想要對付他的帶頭大哥都尚未明確。

正如沙場作戰,起碼也得先了解一下對方兵力多寡、主將能力如何、兵分幾路而來,有哪些武器裝備……,他總不能一聽說有人挑戰,便迫不及待地棄了城池殺將出去吧。而這,需要時間。

這些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既然已經明白有人想排擠他,見招拆招便是。想通了這一點,楊帆就把什麽侍郎、郎中、員外郎的事情統統扔到了一邊,仿佛秋風席卷下的落葉,一股腦兒地掃進了垃圾堆。然後,他的眉頭便輕輕地皺了起來,仿佛平靜的湖面上輕輕蕩起的漣漪。

以他豐富的經歷、坎坷的人生所鍛煉出來的強大意志,面對刑部官員們有志一同的排擠和冷遇,他都可以淡然處之,並不放在心上,可是有一樣東西叫他遇到,便一樣地手足無措,心亂如麻,那就是情感,男女之間的情感。

心湖中波瀾起伏,嬌憨可愛的小蠻、溫雅清秀的婉兒、嬌艷嫵媚的太平、清麗可人的阿奴……,四道倩影在他心中走馬燈般轉了一圈兒,便定在阿奴身上。

阿奴,是他少年慕艾時第一個動過心的女子。雖然世事無常,仿佛宿命一般讓他遇到了婉兒,從此情根深種,可是阿奴的倩影卻如潺潺溪水、涓涓細流,錐刻在他的感情深處,很難揮之即去。

初戀總是叫人難忘的,而且留給你記憶深處的永遠都只有那最美好的感覺。多年之後的你,能否馬上記起你少年時候第一個心生萌動的女子?能否清晰地憶起她在你心中留下的那道美麗的倩影?

楊帆本以為,自從那胡帽錦衣的美麗身影自定鼎大街翩然馳出定鼎門,遙向龍門伊闕之後,他們之間將再無交集,誰知兩人緣分未盡,他們不但重逢了,還有了塞外沙漠中那段生死相依的感情。

阿奴在他心中的感覺比之太平大不相同。楊帆這樣的男人,就像一匹不羈的野馬,女人的萬千柔情可以讓他不知不覺間化為繞指之柔,而那提著轡頭和鞍韉向他靠近的,卻會讓他馬上生起逆反之心。

想到阿奴千裏迢迢往洛京而來,卻又神傷心碎,黯然出家,如果不是因為他身陷囹圄,阿奴為了救他被迫出現,怕是她從一朵春花熬到凋落成泥,他也全然不知,一想到此處,楊帆心中就有一種難言的滋味,那滋味融化了他的心。

楊帆在南市有十六家店鋪,再加上小蠻在三個坊市中所擁有的三家店鋪,一共是十九家,這十九家店鋪並沒有一家是經營佛道兩家應用之物的。

不過當今皇帝崇信佛教,這兩年佛寺在洛陽的地位水漲船高,愈來愈重要,朝野人士上行下效,紛紛成為佛教信徒,許多小一些的寺廟也是香火鼎盛,小蠻已經注意到這其中蘊含著大量的利潤,她已開始在一些寺廟周圍開設高档些的香燭店。

趁著這個機會,小蠻已經授意這些香燭店的掌櫃、夥計代為打聽阿奴的下落,只是直到現在還全無消息,想到此事,楊帆便大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