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躺著也中槍

“金釵醉”今天被武三思包下了。

說起來,今天這場宴會依舊還是武氏家宴,完全可以設在武氏家族的某個代表人物府上。不過由於武承嗣被罷相,二武之爭的形勢變得微妙起來,這種角力反映到武氏家宴方面,也就產生了變化。

原因是武承嗣雖然被罷相,可是並未如武三思所預料的那樣一敗塗地,武氏子弟也沒有因此全部拋棄武承嗣,轉投他的門下。究其原因,竟然也是因為這起“宰相謀反案”。

宰相們入獄以後,很多官員理所當然地把這件案子看成是被罷相的武承嗣的憤怒反擊,實際上這件案子也確實是出自武承嗣的手筆。這一來,他們就見識到了武承嗣的狠辣手段,不得不對他敬畏三分。

而“宰相謀反案”發生之後,女皇對軍隊頻頻調動,以防發生不測,在這個關鍵時刻她卻始終沒有重用武三思的意思,這也讓一部分官員認為,女皇還是更青睞武承嗣多一些。武承嗣今日雖然罷相,來日未必就不能成為太子。

同樣的,武承嗣在武氏宗族中的地位也沒有太大變化,他還保留著宗正卿的位子,武則天也一直沒有說過要免去他這一職務,這也變相地成為某些人判斷他依舊有可能成為太子的依據。

如此一來,他雖然連折周興、丘神績兩員大將,又復失去宰相之位,卻依舊擁有極大的號召力。而武三思原本實力是遜於武承嗣的,經由此變,他只是擁有了和武承嗣旗鼓相當的力量而已。

以前,這兩個人針鋒相對,家宴的召開之處,都不願意選擇對方府上,所以要由武攸宜這樣實力僅遜於他們的人出面做主人。可是近來武攸宜太過繁忙,連家都沒回幾次,一直駐守在宮裏,人微言輕不夠資格的人又不配做召開家宴的主持人,所以只好折中一下,把這舉行宴會的地點選在了外面。

楊帆已不止一次來過“金釵醉”了,對此已是輕車熟路,他趕到“金釵醉”樓下時,只見三面紅底黑字的大牌子朝著前、左、右三面放在門前,上面都寫著“打烊”兩字。楊帆也不理會,把馬拴好,便往門裏走去。

楊帆今日穿著一身便服,一頂黑色軟腳襆頭,一件圓領窄袖襕衫。剛一邁進大門,就有“金釵醉”的酒博士上前攔阻,說道:“這位客官請了,本店今日打烊,不做生意。”

楊帆微微一笑,指了指喧嘩笑鬧、絲竹歌樂不斷的頭頂道:“某是為了二樓那些客人而來。”

酒博士一聽,換了副笑模樣道:“原來如此,請問客官是武家哪一房哪一支的子弟。”

楊帆道:“我不姓武!”

酒博士神情更顯尊敬,忙道:“如此說來,定是武家邀請的貴賓了,不知尊姓大名,可有請柬啊?”

楊帆不耐煩起來,說道:“某是不請自來!你去堂上回復梁王殿下,就說楊帆求見!”

酒博士見他口氣甚是托大,倒也不敢怠慢,忙道:“如此,有勞足下稍候,小的這就去樓上稟報!”

二樓上面,這場宴會表面熱鬧,實則每個與會者都不大舒坦。

武承嗣和武三思以前是面和心不和,現在直接就翻了臉,每回見面都是夾槍帶棒、含沙射影。這家宴倒不像是為了聯絡武氏族人的感情,反倒是為了兩人勾心鬥角而搭設的舞台。

要說這麽一對活冤家,大家彼此不見面不就行了?那也不行。武承嗣召開家宴時,武三思不放心,強迫自己一派的人不去吧,那是自己短了禮數,這是武氏家宴,武氏一族的宗正卿召開的,你們避不出席,這是不以武家人自詡麽?

而且,武三思怕自己不在場,一些本來傾向於他,但是依舊居中觀望的武家人會倒向武承嗣一方,所以他一定得來。同樣的,武三思召開家宴時,武承嗣也有這種擔心,而且如果他始終不出席,勢必在外人面前影響他這位宗正卿的威望。如此一來,兩個人的關系雖然是別別扭扭的,卻是逢請必到。

今天他們邀請的客人並不包括他們的爪牙,外人只請了薛懷義一個。

他們爭的是太子之位,要爭太子,這位能給皇帝吹枕頭風的人就絕不可以忽略,自古以來曲回婉轉,從後宮路線而一舉底定大局的事例比比皆是,所以兩個人不管誰召開家宴,都不會落下薛懷義這位客人。

這位客人此刻正在開懷暢飲,不管誰敬他酒都是酒到杯幹,沒有人敬也是酒到杯幹。本來像他這樣完全沒有立場的舉動,在官場上乃是大忌,你兩邊都不得罪,那就是兩邊都得罪了。沒有誰能被武氏雙雄恭維如此之久,還不肯選擇一個立場而依舊被雙方如此禮遇的,但是薛懷義能,普天之下,如今也就只有一個薛懷義能,因為他是女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