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宰相難及獄吏貴

判官王德壽押著一眾人犯進了制獄,推事官文傲聞訊連忙迎上前來,所謂推事官,就是這監獄裏的獄吏頭兒,文傲謙卑地對王德壽笑道:“王判官,這是什麽要犯啊,怎麽竟然勞動你的大駕親自送來。”

王德壽把他拉到一邊,低聲吩咐道:“這些人都是謀逆重犯!你小心看管著,莫要出了什麽紕漏!”

“謀逆?”

文傲笑眯眯地,還是毫不在意。這些年來,關進制獄裏來的犯人,哪個不是謀逆之罪?有真謀逆的,也有假謀逆的,反正最後都簽了字、畫了押,認了罪,砍了頭。有沒有罪、什麽罪,都不重要啦!

王德壽見他模樣,又提醒道:“你看到了麽,那三個老頭兒,乃是狄仁傑、裴行本、任知古三位宰相,此番謀逆之舉、謀逆之人,皆不同以往,你要格外小心!”

文傲瞟了那六個人犯一眼,笑眯眯的,依舊不以為意。什麽權貴到了這裏,都只是任他擺布的一條狗,宰相?宰相到了這裏,也只是囚犯而已。

當初大漢開國功臣,大將軍周勃因事被關進大獄,僥幸不死,得以免罪,出了監牢之後,周勃對迎接他的一眾親人和部下們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吾嘗將百萬兵,然安知獄吏之貴乎!”

以周勃的權力、地位,進了監獄,都被獄吏呼來喝去,折磨得如同一只喪家之犬,文推事雖然只是一個從九品的小吏,在這制獄這麽多年,王侯將相可是見得多了,還真不把這幾個宰相放在眼裏。

王德壽見他依舊不以為然,嚴肅地道:“你不要大意,小心叫他們串了供,再翻了這個案子。中丞對這些人很重視,特意吩咐下來,狄仁傑、裴行本、任知古三位宰相分別關押,各置一處牢房,著人嚴加看守,除了中丞提審之時,非我之外,任何人不得接觸他們。明白麽?”

文傲見他神色嚴厲,這才莊重了些,忙道:“王判官放心就是,下官一定謹慎安排,呃……牢裏空置的囚房還多得很呢,要不要把他們所有人都分別安置,防止他們串供啊?”

王德壽冷冷地道:“不用了,只把三位宰相分別安置就好!恐怕這牢房……很快就不夠用了!”

文傲聽了頓時心花怒放,看樣子要有不少大臣要倒黴啊,關押進來的人越多,他能撈到的好處就越多,文傲又瞟了那幾位大臣一眼,仿佛看到了一棵搖錢樹,上面金光燦爛,綴滿了純金的錢幣,文傲又笑了,笑得很開心。

另一邊,趁著他們交談的當口,禦史右丞魏元忠怒氣沖沖地對狄仁傑道:“狄公,魏元忠對朝廷忠心耿耿,從未有謀反之心。以狄公、任公、裴公的為人,魏元忠也不相信你們會有謀反之舉,方才為何坦承其罪?”

狄仁傑道:“我等既落入來俊臣之手,不能不認罪。謀反,乃天子之大忌,縱然來俊臣橫下一條心,對我等大刑伺候,乃至取了我等性命,天子縱然不喜,卻也不會加罪於他,既然如此,你我何必逼得他狗急跳墻。”

魏元忠道:“你莫聽他胡說,甚麽坦承罪行,可免一死。一直以來,但凡謀反者,哪有一人得赦死罪,我等認罪,就難免一死啊!”

任知古嘆息了一聲,道:“魏中丞,我等老邁,縱然來俊臣不想以酷刑虐殺我等,這身子骨怕是也承受不起一般的刑罰了。狄公說得沒錯,我等就是不認錯,依舊是一個死,唯有認罪,暫且保此有用之身,或可有一線生機!”

裴行本頹喪地道:“老夫也明白狄公的意思了,我等要想逃出生天,除非有機會上達天聽,把冤屈訴於陛下知道。只是,我等如今身在制獄,哪還有機會上聞於皇帝呢?”

狄仁傑睨了王德壽一眼,王德壽對文傲囑咐一番,剛剛轉過身來,狄仁傑馬上壓低嗓音,急急說了一句:“生機只有一線,唯有見機行事罷了!”

文推事得了王判官的吩咐,對他們登記造冊、記載了名姓、官職、入獄時間等各項信息,便分別進行了安置,三位宰相各據一處牢房,彼此相隔甚遠,而魏元忠、盧獻等人則關在了同一所牢房。

為了防止犯人越獄、行兇、自盡,對犯人是要施以刑具的。大唐的獄具主要有四種,枷、扭、鉗、錁,每種還有長短輕重之分,以區別對待不同身份、不同年齡、不同體質、不同罪行的犯人。

枷就是那種束縛頭頸和雙手的木枷,戴了這種刑具,躺不得歇不得,坐在那兒時間久了頭頸和雙手也痛苦不堪。扭則是束手的獄具;鉗是束縛脖子的一種鐵箍,另一端以鐵鏈系在牢床上,犯人系了這鐵箍,就如同綁在門口的一只看家犬。而錁就是腳鐐了,主要用來系在腳脖子上,束縛他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