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鬥法

憨二郎家的宅院建於少華山下,倚山勢而建,占地約十多畝,厚重的高墻,廣闊的院落,青瓦朱檐,雕梁畫棟,一看就是大富之家。門口矗立的石獅子和旗杆,則表明這是一戶官宦人家。

府邸第二進院落西廂房便是客房所在,此處花木繁盛,有池有亭,花草並不多加修飾,因而充滿了野趣。

一處雅致潔凈的客房內,窗明幾凈,案上擺著一瓶蘭花,散發著淡淡的幽香,床榻邊上坐著一位婦人,大袖襦衣,玉色羅裙,頎長的秀項,烏黑的秀發上綰一支碧玉簪子,精致的五官、細膩的肌膚,一如那細頸瓶兒中的蘭花般優雅。

這位蘭花般優雅秀氣的婦人就是憨二郎口中的那只母老虎了。

母老虎名叫向若蘭,丈夫郭敬之現為渭州刺史,渭州在隴西地區,治安不靖,常與吐蕃發生戰事,不便攜家眷同往。再說老母在堂,家中只留下一個憨弟弟,也就沒了主事人,郭敬之放心不下,所以就把發妻留在老家照顧老娘。

榻邊還靜靜地立著幾個人,兩個青衣丫環,一位管事打扮的老者,此外就是那位憨二郎郭少凡了。郭少凡見大嫂收回手來,便憨聲大氣地問道:“嫂子,表妹怎麽樣了?”

向若蘭白了他一眼,嗔道:“都說了不是你表妹,休得胡說八道!”

郭少凡撓撓後腦勺,納罕地道:“真不是我表妹麽,她咋認得我呢?”

向若蘭沒再理他,只對兩個丫環吩咐道:“這位姑娘傷勢雖重,幸好不及要害,只是失血過多,需要將養些時日。她現在起居不太方便,你們兩個就留在這裏照顧她吧!”

“是!”

兩個小丫環答應一聲,郭少凡咧開大嘴笑道:“嫂子醫術高明,你說她沒事,那就一定沒事了。嘿嘿!我在山裏遇見她時,那一身血啊,也不知受了多重的傷,真是嚇人一跳。”

向若蘭輕輕搖了搖頭,道:“這位姑娘身上有多處擦痕,尤其是右腿的擦傷深可見骨,看樣子,不是遇到了什麽歹人,倒像是墜崖所致。只是不知是自尋短見還是遊山時不慎失足。二郎,你吩咐下去,若是有人尋上門來打聽一位落山姑娘的下落,便引他們來見我……”

“不要!不要去……”

榻上忽然傳來急促的呼聲,向若蘭扭頭一看,只見那位姑娘已經醒轉,不禁欣喜地道:“姑娘,你醒了?”

郭少凡把他那張鍋盔似的大臉探上來,就見榻上那位少女杏眼大張,滿面焦急,她的臉頰雖因失血過多而蒼白憔悴,卻如雪蓮初綻,兩片唇瓣縱使渾無血色,看來依舊細嫩姣美,著實惹人憐愛,不禁叫道:“嫂子,表妹好漂亮啊!”

向若蘭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道:“邊兒去!說了不是你表妹!”

天愛奴櫻唇微歙,喘息著道:“多謝夫人……救命之恩,小女子身在此處的消息,還望……代為保密……”

向若蘭臉上頓時現出警覺之色,脫口問道:“姑娘到底是什麽人,因何傷重若斯?”

“我……是……”方才那一句話,似已用盡了天愛奴的全部氣力,勉強說到這裏,腦袋一歪,竟然又昏了過去。

向若蘭略一沉吟,對郭少凡道:“二弟,你且吩咐下去,上下人等,不許泄露了咱家救回一位姑娘的消息,違者一概驅出府去!”

“好!”

郭少凡答應一聲,腳步噔噔,如同一頭大牯牛似的奔了出去。

向若蘭又吩咐道:“把這位姑娘替換下來的衣衫和身上攜帶的所有器物都拿過來!”

兩個小丫環趕緊把她們為天愛奴替換衣衫時脫下的衣服捧來,向若蘭仔細檢視一番,除了看出那衣服質料上佳,卻也不曾發現什麽可以辨明身份的東西,便道:“你們照應著她吧,等她醒了再告訴我!”

向若蘭起身離開,老管事亦步亦趨,兩人一出客房,老管事便道:“大娘子,這姑娘來歷不明,咱家不該收她的。”

向若蘭道:“她的身世來歷或許有些可疑,但那一身傷勢卻不是假的,看她神情模樣也不是為非作歹之輩,怎好見死不救?我嫁給郎君多年,還沒有個子嗣呢,智緣禪師不是說,要我多做善事、多積陰德麽,這不就是一樁善事?等她醒了,我再問問她的來歷底細就是了。”

老管家唯唯稱諾。

向若蘭揚了揚眉毛,微笑道:“好啦,這事你就不用操心啦,還是專心去籌措糧食吧。沈沐正以長安為戰場,糧食為武器,同那位姜公子遙相鬥法呢,這一仗,咱們這邊可不能輸!”

……

武成殿上,武則天微微蹙著眉頭,將手中兩份奏章仔細看了一遍,又在剛剛批復過的奏章裏翻了翻,挑出另外一份打開來,與手中這兩份對照著看了一遍,臉上微微露出一絲怒氣,把三份奏章往禦案上一扔,不悅地道:“柳徇天這個長安府尹大概是不想做下去了,這是做得什麽糊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