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玉碎

春天的華山,萬物迎春又爭春。谷道狹窄清幽,山路崎嶇蜿蜒,泉水湍急,山石險峻,翠色盈目,清風送爽。華山主峰“落雁峰”“朝陽峰”和“蓮華峰”,三峰鼎峙,勢飛雲外,影倒黃河,號稱“天外三峰”。

西峰一山聳立,如刀削斧劈一般,陡峰的山峰上一處小亭倚山勢而建,一側臨淵,兩面峭壁,唯留一條山徑,遠遠看去,恰似空中樓閣。樓閣中,一位公子白衣如雪,負手而立,腦後銀白色的抹額帶子直欲淩風。

在他身側站著一個青衣老人,微微佝僂著腰,滿臉皺紋,倚亭柱而立,仿佛是生在這亭中的一株探雲老松。旁人一進亭來,馬上就會注意到那白衣公子的豐神如玉,誰也不會多看他一眼,但是隨司徒亮進入亭中的天愛奴卻最清楚他的可怕。

陸伯言,姜公子身邊的第一高手,阿奴的武功很雜,這位老人也曾經教授過她武功。阿奴曾經揣測,即便她使出全部本領,這個看起來如一株紮根石巖上的蒼勁老松般的老人只要出手,七招之內,也必能取她性命。

司徒亮進了小亭,向姜公子拜了一拜,便悄然退到了一邊,背倚另一根亭柱而立,一如他的師傅。陸伯言是他的師傅,他的一身藝業都是陸伯言所授,但是在公子面前,他們師徒兩人都是家奴而已,彼此間卻無須再論師徒之禮。

天愛奴進了小亭就跪到了如玉的青石板上。

她已經沐浴過了,一頭秀發還未挽起,只用一根青色的帶子輕輕束著,柔滑筆直地垂在肩背之上,清揚婉兮,淡淡如菊。一身嫩黃衫子,尤其顯得雅致清麗。

姜公子負手而立,憑欄遠眺,望著一道絕壑深淵之外層層白雲之中的層巒疊嶂,淡淡地問道:“一去數月,你告訴我的,就只有這些東西?”

天愛奴據地俯首,低低地道:“是!阿奴無能,未能查到公子需要的消息,還請公子恕罪!”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姜公子先是發出一陣低笑,繼而放聲大笑起來,他笑著笑著,突然轉身,並指如劍,向天愛奴一指,厲聲喝道:“阿奴!你說,本公子待你一向如何?”

天愛奴頓首道:“公子待阿奴恩重如山,阿奴縱粉身碎骨,無以為報!”

姜公子冷笑道:“好!你知道就好!沈沐這一遭的動靜可著實不小啊,自長安而洛陽、甚至揚州,他動用了那麽多的財物,而這一切,統統集中到了西域,你就跟在他的身邊,居然一無所知?”

天愛奴臉色有些蒼白,低聲辯解道:“沈沐為人機警,身邊高手如雲,阿奴很難接近他。到後來,他到了河西,那裏地域廣闊,千裏無人煙,阿奴更加難以追蹤。饒是如此,沈沐依舊萬分小心,還使了一個金蟬脫殼之計,阿奴一時不察,誤追了他的手下趕去突厥,就此失去了他的蹤影。

在此期間,沈沐在西域都幹了些什麽,阿奴實在是不知道。等阿奴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從突厥回來之後,沈沐已經掩飾了一切行跡,這時候,阿奴能夠打聽到的消息,與司徒亮打聽到的並無不同,於公子沒什麽助益,是阿奴無能!”

姜公子聽她說著,臉色越來越陰沉,到後來終於忍不住暴喝一聲道:“夠了!”

天愛奴嬌軀一顫,急忙頓首不言。

姜公子冷冷地盯著她,許久許久,才輕輕地搖了搖頭,喟然道:“阿奴,你為什麽要背叛我?”

天愛奴吃了一驚,急忙道:“阿奴絕無背叛公子之意,請公子明察!”

姜公子冷笑道:“明察?當然要明察!若非明察,本公子豈不是還要被你蒙你鼓裏麽?”

天愛奴剛要分辯,姜公子已把大袖一拂,霍然轉過身去,雙手負在身後,高高昂起頭顱,鄙夷地道:“沈沐生性淫邪,最擅長那些勾搭無知少女的齷齪伎倆,你涉世未深,若是一時鬼迷了心竅,被他的花言巧語所蒙蔽,只要你乖乖坦白,念在你這些年來為我出生入死,也曾立下些許功勞,本公子不怪罪你也就是了!”

天愛奴失聲道:“公子!阿奴……怎麽可能會喜歡沈沐?公子實實地誤會阿奴了!”

姜公子轉過身,一步步走到天愛奴身邊,天愛奴在他冷冷的目光之下不敢仰視,只好雙手扶地,深深拜倒在他的腳下。姜公子的嘴角抽動了兩下,冷冷地道:“不是沈沐,那就是楊帆了?”

天愛奴臉上的血色“刷”地一下不見了,臉蛋兒變得異常蒼白。公子一向自視甚高,作為隱宗宗主的沈沐都不放在他的眼裏,楊帆這樣的人物更加不可能被他放在心上,他連楊帆的名字都一向記不住的,現在卻脫口而出,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看到天愛奴異樣的表情,姜公子終於相信部下呈報的消息完全屬實的了,他那一向自矜為雲淡風輕、不惹塵埃的心裏忽然燃起了一股無名的妒火:“她愛上男人了!我一手養大的阿奴喜歡了一個男人,為了他,甚至不惜背叛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