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遠思不可收

“阿奴?”

楊帆站在天愛奴門口喚了一聲,房中靜悄悄的沒有回答,楊帆又叩了叩房門,門竟應聲而開,他便信步走了進去。

每天回來,楊帆都會找天愛奴,和她說幾句話,這已成了一種習慣。今天,他尤其想跟天愛奴聊一聊,天愛奴的情意已然表白得那麽清楚,回京在即,他覺得,有必要向阿奴坦白一下。

楊帆走進去,房間裏空蕩蕩的,楊帆知道天愛奴閑來無事時會一個人上街去買點小玩意兒,大概今天也是如此,他便在榻邊坐下來。手觸到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想到那天酒醉占了她房間的糗事,不禁會心地一笑。

目光緩緩掠過房間,掃視著房中的東西,楊帆漸漸感覺有些不對勁兒了,她這些天在街上買回來的一些小玩意兒,本來都擺在那個幾案上的,現在幾案上空空的,什麽都沒有,難道她都收拾起來了?

楊帆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起身向門口走去,當他走到門邊時,看到那臉盆上方的墻壁,忽然頓住了腳步。

雪白的墻面上,有幾道很清晰的痕跡,由於光線斜照,他看得很清楚,那是用指甲刻下的一行字跡,字跡很深,筆畫卻有些潦草:“奴有急事,先行離開,來日洛陽,再晤郎君!”

楊帆一個箭步躥出了房間,站在庭院裏大聲喚道:“易小遊,易小遊!”

易小遊這名字聽起來很小,人卻很老,片刻的工夫,一臉皺紋滄桑得如同千年老槐樹似的驛卒易小遊挽著兩只袖子,急急忙忙地跑過來,一見是楊帆喊他,趕緊打招呼道:“是二郎啊,有什麽事兒麽?”

他可很清楚,這位楊二郎眼下可是他們葉中郎將身邊的紅人。

楊帆道:“阿奴姑娘呢?”

易小遊眨巴眨巴眼睛,道:“哦,阿奴姑娘啊,阿奴姑娘晌午的時候去逛街啦,還沒回來麽?小老兒沒注意啊。”

沈沐聞聲走了出來,看見楊帆臉色,問道:“出了什麽事?”

楊帆把沈沐引到天愛奴房中,讓他看了墻面上的那行字,憂心忡忡地道:“她有什麽事需要走得這麽急?連道一聲別的工夫也沒有?她何必走得這麽隱秘,連館驛都不知道?她是自己走的還是跟人走的?”

楊帆越說心裏越亂,生怕天愛奴出些什麽意外。

沈沐目光閃動間,已經隱隱猜到了一些。

實際上,自從他知道天愛奴在這裏,知道她也曾出現在突厥的時候,機警的沈沐就已經意識到姜公子對他起了疑心,這位阿奴姑娘是姜公子的貼身侍婢,是姜公子最相信的人,她來隴右,很可能是為了自己。

從那時起,沈沐就已經吩咐人暗中行動起來,開始抹殺一切可以被調查到的證據,可以說,即便是楊帆現在反水作了姜公子的人證,姜公子現在也休想找到有關他在隴右發展勢力的任何具體證據。

沒有證據,就無法請動家族那些元老們出面,僅僅是姜公子自己想對付他的話,他是夷然不懼的。

眼下天愛奴既然留下這行字,說明她不得不離開,但行動又是自由的,那麽能迫使她離開的,就只有可能是姜公子了。天愛奴赴隴右一走就是三個多月杳無音訊,這位姜公子顯然是又派人來了。

沈沐想到這裏,對楊帆道:“你不用擔心,看這留言,阿奴姑娘應該沒有什麽兇險,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應該是因為她很長時間沒有音訊,那位姜公子放心不下,派人來找她了。”

沈沐說到這裏,微微一笑道:“阿奴姑娘自然不便對人說現在與你在一起,只好與尋找她的人一起離開了。你放心,她不是也說了麽,一得機會,便去洛陽找你,說明她是自由的。”

沈沐的話讓楊帆稍稍安了些心,可是想到天愛奴的不告而別,他還是放心不下。

諾不輕信,故人不負我;諾不輕許,故我不負人。

而他,對阿奴算不算是曾經有過承諾?如果有過承諾,他算不算是負了人家?如果不曾有過承諾,他是不是就沒有負了人家?他該追上去麽?帶她走的人恐怕十有八九如沈沐所言,是姜公子的人,他追上去後該說什麽、又想說什麽?

沈沐見他在房間裏轉來轉去的,好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忍不住嘆道:“我就知道,你呀,就是個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嘴裏說著不要,心裏還是放不下人家啊……”

楊帆不說話,繼續在屋裏打磨磨。

沈沐自嘲地道:“也是,我笑話你幹嗎,我也這個奶奶樣兒。唉,這女人呐,要麽別沾,沾上了,哪那麽容易說放手就放手的。”

楊帆繼續滿屋子亂轉,轉得沈沐眼花繚亂。

沈沐忍不住說道:“我說!你要實在放不下,那就娶了她算了!你說一句娶她,我幫你搶人去!你這麽轉來轉去的幹什麽,婆婆媽媽的還是男人麽?洛陽那位,你也別怕她不高興,當家做主的終歸該是咱爺們兒對不對?你怕她什麽呀,這天下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