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明威戍

突厥人像狼群一樣,把唐軍圍得風雨不透,雙方你爭我奪,殺得屍橫遍野。

蕭副將提著卷了刃的長刀,腳步沉重地奔回車旁,滿臉汗水和血漬,氣急敗壞地沖車裏嚷道:“郎將,戰隊弟兄幾已傷亡殆盡,讓駐隊上吧!”

“不行!駐隊不能動!讓休整完畢的戰鋒隊兄弟全壓上去,無論如何也要把突厥人死死地頂在這兒,不許他們再進半步!”

“郎將!”

“聽到沒有!”

“諾!把突厥人死死地頂在那兒,不許他們再進半步!”

蕭副將大吼一聲,拖起長刀吼道:“戰鋒隊的弟兄們,跟我沖!”便一頭撲向最前方。

作為第三梯隊也是最後的預備隊的駐隊戰士以及一千多名騎兵眼巴巴地盯著這邊,只希望郎將能下令讓他們沖上去把弟兄們替換下來,可是車子靜靜地停在那兒,始終沒有半點動靜。

天愛奴不能讓他們上,要把這些人全撂在這兒很容易,大家好好殺上一場,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可是她的目的是把這些人盡可能地帶回明威戍去,如果說他們在這裏能以一當一,依托明威戍那堅固的堡壘,他們就能發揮以一當十的作用,這也正是他們千方百計想要保存這支力量的目的。

所以,這支預備隊絕不能用,如果援兵能夠及時趕到,那麽這支體力充沛的預備隊就將擔負起與援軍一起掩護全軍撤退的重任,現在把他們拼成疲兵、殘兵,那麽從明威戍趕來的兩千多名援軍,絕對沒有力量保護他們全軍回返。

現在天愛奴最擔心的就是明威戍守將會如何選擇,如果援軍始終不來,那麽這支軍隊終將全部葬送於此,而她與楊帆雖身手高明,在千軍萬馬中能否逃生,也是一件不可估量的事情。

天愛奴坐在車中,緊張得氣都透不過來了,就像一尾離了水的魚,胸口悶得要命,她想走出車子,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可她不能出去,如果這個時候她走出去,叫人知道徐郎將早已身故,全軍會立即崩潰。

天愛奴長長地吸了口氣,那緊張的喘息被坐在車外的楊帆聽見了,他依舊坐在車轅上,一只手卻從簾下輕輕地伸了進車,天愛奴就像一個行將溺斃的人看到了援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掌。

他的大手有些涼,但是穩定而有力,握著楊帆的手,天愛奴忐忑的心仿佛被一股魔力撫慰著,漸漸平靜下來。楊帆感覺到她的小手涼涼的,掌心滿是汗水,不禁憐惜地握緊了它。

“郎將!郎將!”古舟連滾帶爬地沖過來。

楊帆聽到呼喊,想把手抽出來,天愛奴卻緊緊攥住,沖著窗口道:“講!”

古舟帶著哭音兒道:“郎將,蕭副將戰死了,戰鋒隊和戰隊的弟兄死傷過半,剩下的弟兄筋疲力盡,支撐不住了,請郎將下令,讓駐隊上去吧,不然……不然前邊的弟兄就要死光啦!”

天愛奴沉默了片刻,問道:“還沒有援軍的消息麽?”

古舟道:“沒有!連個人影兒都沒看見!”

“上吧!駐隊上,戰鋒隊和戰隊退下歇息!命令騎隊準備,一炷香後,全軍反擊!”

“反擊?”

古舟聽得一愣,他們現在還有力量反擊?

天愛奴擲地有聲地道:“對!反擊!全軍壓上,展開反擊,騎隊的兄弟一個沖鋒之後立即沖向明威戍,我們來斷後!”

古舟明白了,他的嘴唇嚅動了一下,大聲應道:“諾!”

古舟挺起胸膛,大步離去,天愛奴忽然將轎簾掀開一角,低聲喚道:“二郎!”

楊帆扭頭看去,天愛奴低眉斂眉,輕輕地道:“二郎,我們今日或許要喪命於此了!”

楊帆下意識地攥緊了刀柄,一字一句地道:“阿奴,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護得你周全!”

天愛奴緩緩揚起眸子,凝睇著楊帆,輕輕問道:“你說你也喜歡我的,是不是真心話?”

楊帆抿了嘴唇,重重地點了點頭。

天愛奴執著地道:“我要聽你說出來!”

楊帆鼻子一酸,用力點了點頭,說道:“是,我喜歡你!楊帆,喜歡阿奴!”

天愛奴笑了,甜甜地笑了,她一直緊繃著的身子忽然軟軟地靠向廂壁,柔柔地嘆了口氣,輕聲道:“那就行了。死,有什麽了不起的……”

……

死,有什麽了不起的?

有時候,生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有時候,生命會成為人生中最不重要的一件事,不管是自己的生命,還是他人的生命,統統如草芥,就像此時,就像此刻!

每個人都瘋狂了,人如蟻聚,劍影刀光,一個人倒下去,馬上就有一個人補上去,一具具血肉之軀,此刻卻比鋼鐵還要堅強。有時候,死,真的沒有什麽了不起,該面對的時候,你就只能沖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