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殺丘之刀

葉安道:“你還別不信!我們一直不肯承認自己是斥候,作出膽怯聽話的樣子,那些唐人也拿我們沒辦法,漸漸也就不再把我們放在眼裏。那天,他們大將軍又把我們調去審訊,我們依舊裝瘋賣傻,那大將軍正感不耐,忽然有人找他,他就帶了侍衛離開了……”

葉安喝了口酒,洋洋得意地道:“也是那幾天風雪太大,外面本就沒有幾個侍衛,他這一走,就只剩下帳中兩個人看著了,那兩個人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居然在那兒打瞌睡,我們兩人暴起發難,把他們打昏,穿上他們的衣服就走掉了,有他們的腰牌在手,那軍營再如何防守森嚴,還不是來去自如?”

聽得津津有味的族人遺憾地道:“就這般走掉了?怎不殺了那兩個唐人?”

葉安道:“衣服上若弄一身血,還如何走得掉?當時打昏他們,只顧穿上衣服就走,生怕耽擱了再來了別的軍士,那畢竟是唐人的中軍大營啊,我們哪還敢浪費工夫,還要急著出去找馬呢。”

其他幾人紛紛點頭道:“說得也是,如此這般還能逃出來,已是天神保佑了!”

高舍雞一句句向楊帆翻譯著,楊帆聽到這一句時,目中突地泛起奇異的光芒,他用低沉而冷肅的聲音問道:“你沒聽錯?他真是這麽說的?”

高舍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用力點了點頭。

楊帆反復品味著葉安方才所說的話,目中隱隱泛起一抹冰雪般的寒意。

沈沐的耳目送來的那封密報,他是除了沈沐之外唯一一個了解全部內容的人,那封密信裏對兩個突厥奸細逃走的過程有非常詳盡的描述。

當時帳中有兩個人看管著這兩個受訊的奸細,門口另有兩名執戟武士守衛,但是在葉安口中,卻只有帳中的兩個人。以葉安方才所敘諸多有所誇耀的內容來看,如果當時帳中真有四名侍衛,他為了顯示自己的英勇,斷然不會往少裏說。

那麽帳口被人從背後割喉的兩名執戟武士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婁師德軍中有突厥斥候的內應麽?葉安固然可以誇耀自己當初刺殺百騎如何英勇,逃出軍營被追殺時如何辛苦,但他怎也不至於把被內應營救這樣的重要事實編得面目全非吧。

草原牧人之間最重信譽和真誠,欺騙是一件很嚴重的事,適當的誇大和完全的捏造那可截然不同。再者,葉安說當時只是打昏了兩個侍衛,因為怕把血濺上軍服並未殺人,可帳中那兩人被發現時分明身首異處,這到底是誰幹的?

當時是白天,又是大雪寒冬季節,兩名負責看守人犯的侍衛居然會困倦到打瞌睡?又不是炎炎夏日,至於這麽渴睡麽?楊帆曾在金吾衛待過,又做過宮中的禁衛,他的兄弟馬橋如今還是一位郎將的親兵,他可是最清楚,能被一位大將軍選拔為親兵侍衛的人軍紀是如何的森嚴。

此前,楊帆從未懷疑過丘神績,丘神績雖然嗜殺、殘暴,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可他畢竟是大唐的將軍,他會為了達到一己私欲,做出這等人神共憤的事情來?然而此刻……

“這個人很重要!要把他弄到手!一定要活的!”

楊帆低著頭,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對高舍雞道。

高舍雞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見他一臉嚴肅,便扭頭對張義說了幾句,張義才不想費腦筋去想為什麽,反正他出發前沈沐已經吩咐過,凡事一概聽命於楊帆,楊帆既然這麽說,那就這麽做好了,於是他很痛快地點了點頭。

葉安還在繼續說著,說到他與典賜換了軍服逃出軍營,復被發現,讓官兵一通追殺的過程,少不得又添油加醋,大講他如何英勇。最後說到他的堂兄典賜死於路上,又放聲大哭起來,眾人連忙解勸。

葉安傷心地道:“典賜最喜歡咱們部落的萬俟清源姑娘,他還打算這次回來當了官,就去她家裏下聘娶她為妻呢,想不到卻死在茫茫大雪之中……”

旁邊一個族人勸道:“人死不能復生,你就不要傷心啦,要說清源姑娘啊,典賜就是活著回來也見不到她嘍,她已經嫁人啦。”

“啊?”葉安抹抹眼淚,問道:“她已經嫁人了?嫁給了什麽人呐?”

那個族人道:“她嫁了差不多快一年啦,嫁的就是這薛延陀部落的一個富人,就住在這座城裏,叫鐵弗榮致,是個死老頭子。唉!可惜啦,咱們部落的一朵花呀,可惜了,那牝馬一般結實的屁股,那奶牛一般的大胸脯兒……”

葉安開心地道:“這樣啊,那我一會兒得買些禮物去看看她。”

幾個族人頓時露出曖昧的表情。

楊帆等人耐心守在一旁,直到這些人喝罷酒紛紛散去,那些族人都往城外走,回營地去了。因為葉安要去尋訪他們的部落之花,便單獨走向反方向,他在小商販那裏買了些很花哨的首飾頭面,哼著歌兒,搖搖晃晃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