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踽踽獨行人(第2/2頁)

就在他身後這頂帳中,就有一位很俏麗的突厥姑娘,黑旋風手下的馬賊沖到這戶人家劫掠財物時因為被戶主阻攔了一下,就想拔刀把他殺死,是熊開山由此路過制止了的,由此也制止了那人對這位少女的侵犯。

他感覺得出,那位少女對他也頗有好感,而且這些如狼似虎的馬賊到處轉悠,尋摸著一切可以弄走的東西,部落裏的人全都心驚膽戰,那位少女對他甚至有種討好巴結的態度,似乎想倚他為保護,如果他想跟這個女孩睡覺……,她應該不會反對吧?

熊開山心裏掙紮來、掙紮去,一會兒眉開眼笑,一會兒垂頭喪氣,一會兒不知想到了什麽,臉都臊得紅了,掙紮半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把腳一跺,轉身就往帳裏闖去。

那位美麗的突厥少女怯怯地站起來,看著他異樣的表情和灼灼的目光,突然就明白了什麽,她有些羞怯地低下頭,又飛快地瞟了他一眼。

熊開山鼓足勇氣,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外面傳來了張義的喊聲:“車駝都裝好了麽?走了走了,立即離開!”

熊開山就像撒了氣的豬尿脬,把頭一耷拉,悶兒悶兒地走了出去……

……

拔悉彌部落隔著寬闊的淡水湖對面的一座沙丘頂上,靜靜地站著一個人。

她的全身都包裹在土黃色的袍服和連體的頭巾下面,臉上也蒙了同色的布巾,只露出一雙彎彎的眉、一雙秀氣的眼。

那眉彎彎的,就像夜晚時沙丘下面湖水中倒映的月牙兒,那眼亮亮的,就像無月的夜天上一閃一閃的星星。

她的手伸著,駱駝正低著頭,舔著她掌心裏的鹽巴,那小手有些瘦。

天愛奴跟蹤沈沐很久了,直到沈沐進入大鬥拔谷,住到突其施部落。這一個冬天,她都在沈沐返程必經之路的一個小部落裏守著,但是在返程中,她終於把沈沐跟丟了。

沈沐返程時正是大雪紛飛的時候,這樣的天氣對她一個單獨趕路的人來說尤其危險,她的馬腹瀉了,等她終於趕到沈沐停留的那個綠洲小鎮時,沈沐已經由湟水派來的人保護著繼續東行了,她見到的是沈沐留下的楊帆、張義等全部人馬。

這些人鬼鬼祟祟地翻越合黎山進入突厥境內,天愛奴還以為沈沐也在其中,於是她又一路追到了突厥。

這位姑娘實在有點堅忍不拔的勁兒,直到現在她還以為是沈沐到了隴右,對於沈沐夥同一些馬匪在隴右的所作所為,天愛奴很是不解,不過她只要一路跟下來,了解他的全部行蹤就夠了,分析這些事情自有公子,她不需要操心,公子也從來不用別人為他操心。

天愛奴靜靜地站在那兒,與黃沙一色,對面的人根本看不見她,她瞧著遠處那些人已經開拔走遠了,才輕輕拉了拉韁繩,那頭駱駝立即溫馴地跪倒,天愛奴跨上駝背,輕輕一喝,那匹駱駝就站起來,帶著她沿著那綿亙起伏的沙丘向前走去。

黃沙襯得那天藍得有些發黑,一駝一人,踽踽獨行。

倏爾,一陣清越的歌聲在寂靜的荒寞裏響起來:“七月七,乞巧來。七姑娘,請早來。教娃心兒靈,教娃手兒能。繡個滿天星,送你回天宮……”

沙漠是可怕的,充滿了變幻莫測的危險,這危險對獨自而行的個人更是致命的,但是最大的危險還不是沙漠的地形、氣候造成的危機,而是那種蒼茫天地間一人獨行的寂寞。

放眼所及,你看不到一個生物,你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只能聽到自己的駱駝踢踏沙丘的響聲,那單調的聲音傳進耳朵,最後會有種在你耳邊擂鼓的感覺,“嗵嗵嗵”的讓人發瘋。

唱唱歌,可以最大限度地緩解這種單調、孤寂的旅行所帶來的沉重壓力。但是,這歌聲能緩解耳膜的壓力,能緩解她心裏的壓力麽?

踽踽獨行的身影充滿了孤寂,一如她孤寂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