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風波

“請進,請進,您是……”

馬家院門口兒擺了一張小幾,一位請來的賬房先生記賬,兩邊兩個幫忙的坊丁負責收禮,一瞧進來的這位青袍公子,剛閑下來的賬房先生連忙又拈起筆。

沈沐笑眯眯地道:“在下沈沐,是楊帆的朋友,與新郎倌兒只是神交,呵呵。”

“哦,二郎的朋友啊!”

那賬房也是這坊裏的人,聞言忙記下他的名字,旁邊又注明是楊帆的朋友。這都是人情,按理要還的。

旁邊坊丁接下沈沐遞上來的喜餅和布匹,沈沐道:“新郎倌兒正忙,沈某就不打攪他了。只不知楊帆在哪一席,沈某與他同坐便是。”

一個坊丁向墻邊水席上一指,道:“喏,楊二在那裏。”

沈沐一扭頭,就見楊帆坐在水席的第二桌,同桌的都是些坊丁壯漢,大家夥兒嘻嘻哈哈地正在吃菜喝酒,沈沐微微一笑,向那坊丁道了聲謝,便往楊帆身邊走去。

楊帆是小輩兒,院裏的酒席坐的都是些馬、江兩家的至親長輩,因為院子裏太小,一共就擺下三桌,就連街坊鄰居裏邊的年長者都坐不下,需要到外面來就餐,他自然不能特殊。楊帆與舊日的坊丁、武侯正有說有笑,身旁突然站定一人,哈哈笑道:“二郎,久違了!”

楊帆擡頭一看,不禁意外地站了起來,道:“哎呀,沈兄,你怎麽在此?”

沈沐道:“呵呵,恰巧經過,便看見你了。我一打聽,今天是你好友成親的大喜日子,也不好空手過來,就在坊間隨便買了點小禮物。呵呵,為兄可與二郎同坐麽?”

“快請,快請!”

楊帆連忙讓左右的人讓開點地方,叫沈沐一塊兒坐下來,又喊人送來一副碗筷,替他篩滿一碗水酒,笑道:“沈兄,這坊間劣酒,只怕你喝不慣呐。”

沈沐微微一笑,道:“沈沐昔日吃過的苦頭,未必比二郎少呢。”

“哦?”

楊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沈沐卻未再說話,只是端起酒碗,輕輕地嗅了嗅,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便提起筷子夾了口肥豬肉塞進了嘴裏。

靠門第一席坐的是馬家和街坊一些人家,像花大娘和女兒小東,忙著張羅完了江家的事兒,也都是在這邊吃酒的,因為江家人丁稀少,親戚也沒幾個,女兒一嫁,家裏就只剩她一個人了,酒席實是張羅不起。

所以當初商量喜事的時候,面片兒娘與馬母合計了一下,就把酒席辦在了一起,這樣也熱鬧些,尤其是他們兩家都在一個坊裏住著,如果分開辦,許多街坊也不知道該參加哪邊的婚宴才合適,總不能隨兩份禮吧?

喜宴辦在一起,面片兒娘卻不肯占親家便宜,這酒宴她也是出了錢的,這也是窮人家盡可能把喜宴辦得風光,又不至於負擔太重的權宜之計。

這一桌上馬家的親戚大多是鄉下來的,因為難得進一趟城,所以老婆孩子一大幫人都帶了來,上午逛了逛洛陽城,下午趕來赴宴,把桌席擠得滿滿當當。

鄉下人中那些純樸厚道的,哪怕是大字不識,可他的為人處世就算是城裏知書達理的人都要自愧不如;然而裏邊也有一些喜歡貪小便宜占人好處的,比起城裏的同類人也要遠遠不如。

因為那些城裏人就算心裏那麽想,多少也要顧及一些別人的看法和自己的面子。他們卻是今日來了,到親戚朋友家借住一晚,明兒一早就走,跟你們這些人素不相識,以後也不用打交道,根本不顧忌這個。

那菜一端上來,他們其中的一些人就站起來把盤子挪到自己跟前兒,婦人孩子一大幫人,如同嗷嗷待哺的一群燕雀,風卷殘雲一般就把那菜夾個精光,再上一盤還是如此。

花大娘可拉不下臉來跟他們一樣去搶,可一連幾盤菜都吃不到,她這心裏就有了火氣。花大娘有心發作,可她雖然彪悍,今兒畢竟是老姐妹的兒子成親的喜日子,所以她把火氣壓了壓,就沒吱聲。

過了一會兒,又有幾盤菜炒好端上來,那幾位不通情理的依舊是站起來搶,一問自己孩子快要吃飽了,已經吃不了這些東西,其中一位極品婦人竟然往懷裏一掏,掏出一個牛皮口袋,把一盤子菜倒進去大半,只留一點殘湯剩菜放回桌上。

那人旁邊坐著一個年老的鄉下婦人,因為彼此都是親戚,都是熟識的,見她這般模樣有些看不過眼,低低地說了她幾句,那婦人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道:“嗨!五嬸子,你要吃我就給你留點兒,旁人的事兒你理會什麽。”

對面花大娘的一雙眉毛慢慢地豎了起來,小東姑娘雖然眼神不好,可是已經察覺到母親有些生氣,趕緊扯了扯她衣袖,低聲勸道:“娘,這是橋哥兒大喜的日子……”花大娘聽了壓了壓火氣,長長地呼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