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酒肉穿腸過

當晚,白馬寺塔林中火光熊熊,映得一座座浮屠忽明忽暗,紅光隱隱,煞是壯觀。

白馬寺原方丈三山大師遠遠地眺望著塔林的方向,雙手合十,痛心疾首地道:“阿彌陀佛,這些人褻瀆我寺歷代先師高僧寄靈之所,罪孽深重、罪孽深重啊!”

塔林裏面生著高大一堆火,就近砍伐的木料堆在上面,燒得噼啪作響。四周鋪著蒲草的席子,席子上面又放了軟墊,一群光頭大和尚坐在蒲團上,大呼小叫,興高采烈。

中間那一大堆火旁邊,還挖著幾個坑,坑中也燃著火,這坑裏用的卻不是木柴,而是上好的無煙獸炭,上邊炙烤著羊肉和狗肉,都是整只屠宰,洗刷幹凈架上去的,一邊炙烤一邊塗抹各種作料,老遠就有濃郁的香氣傳出來。

一濁道人抓著一只狗腿,念一聲“彌陀佛”,啃一口狗肉,道一句“無上太乙天尊”,喝一口酒,吃肉喝酒的速度竟然比別人還快幾倍。

薛懷義坐在首席,白雪皚皚的季節,不過迎面一個巨大的火堆,熱氣撲面而來,烘得人身上發燙,是以依舊解了僧袍,露出胸懷。這廝大概是有些暴露癖的,很喜歡有事沒事的就秀一下他那身虬結健美的肌肉。

火光映得他的光頭和胸膛紅通通一片,他的臉上也是掩飾不住的歡喜:“來來來,咱們再飲一杯。今日,咱白馬寺在天後、在中外使節、在滿朝文武面前,算是大大地露了臉面。相撲大賽,連續三年都由太平公主府奪得,今年卻歸了灑家,哈哈哈……”

薛懷義得意洋洋地道:“雖然說,蹴鞠咱們輸了,可咱們白馬寺往年從不參賽的,今年首度參賽,怎麽樣?怎麽樣!十七郎連灌五球,技壓群雌,就連天後都贊不絕口,把她們一幫娘們兒的風采全都搶了來,咱這叫雖敗猶榮!對,就是雖敗猶榮!”

薛懷義脫口而出,說出一句成語,心中更是高興,眾和尚馬上一起恭維起來,左右不過是說些薛師慧眼識人,薛師英明神武一類的馬屁話,薛懷義聽得高興,自己先幹為敬,滿滿一大杯酒飲下去,志得意滿地道:

“某是帶過兵、打過仗的人,曾經打得骨咄祿望風而逃!這帶兵啊,對將士就講究一個令行禁止,對為帥者,就講究一個賞罰分明。如今,咱們白馬寺大大地露了臉,博得了天後的歡心,某心中也是甚為歡喜,有功者,自當嘉獎。”

眾人一聽,喧嘩立止,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著薛懷義,薛懷義一向出手闊綽,如今他這麽高興,這個賞賜,定然是極為豐厚的了。

只聽薛懷義道:“相撲,十九替某拔了頭籌,十七奪了第二。蹴鞠,咱們雖然輸了,可是要說風頭,沒人比得過咱們,咱們是雖敗猶榮,這一局,卻是十七替咱們賺了光彩。所以,十七、十九!”

楊帆和楚狂歌對視一眼,一起抱拳道:“方丈!”

薛懷義道:“某在京裏,有幾幢宅子,平時都是閑置著,偶爾會租與赴京公幹的官員或者經商的買賣人,賺那倆小錢兒,也不入咱的眼,如今,你們兩個為灑家爭了大面子,灑家得了天後的賞賜,也不能虧待了你們。你們兩個,一人一幢宅子!”

話音剛落,小沙彌知行就把兩份房契送了過去。

楊帆和楚狂歌驚道:“方丈,這份禮,太重了!”

薛懷義擺擺手道:“嘿嘿!灑家要賞你們,禮太輕了,以灑家的身份,怎麽拿得出手去。你們只管收下,還有,其他各人……”

弘六趕緊道:“方丈!您也看到了,那個謝小蠻,在場上猶如一條蛟龍,端的不好對付,弟子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纏住她,要不然十七弟也不見得就能那麽容易連進五球……”

薛懷義瞪了他一眼,笑罵道:“灑家長了眼睛,自然看得見,不用你來表功。你們其余人等,每人十萬錢,弘六、弘一,你們兩個,每人十五萬錢,哈哈哈哈……”

一燭道人咽了口唾沫,訕訕地問道:“方丈,錢呢?”

薛懷義瞪眼道:“那麽多錢,灑家如何搬得過來?你們明日一早,去見三山和尚,從廟裏香火錢中撥付!”

遠遠的,正遙望塔林火光,嗅著絲絲肉香,長籲短嘆的三山大師突然打了個大噴嚏,旁邊一個年輕和尚連忙說道:“師傅,天氣寒冷,早些回去歇息了吧。”

三山和尚嘆息一聲,垂頭喪氣地往禪房走去。

塔林中,楊帆咬了口熱氣騰騰、皮焦裏嫩的狗肉,對薛懷義道:“方丈,今日相撲,咱們拔了頭籌,蹴鞠計策得當,也搶盡了風頭。不過明日擊鞠,可就未必能如意了。禁軍擊鞠的人馬是咱大唐最強的隊伍,往年比賽依舊不敵吐蕃。而咱們與禁軍較量,已然落於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