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朱筆判生死

薛懷義連聲道:“懷義明白了,懷義真是蠢笨,這般主意,還要天後來教,回去後我就依天後的吩咐去做,用不了幾日,懷義便拿一份《大雲經疏》來,請天後過目。”

武則天莞爾一笑,捧住他臉頰,輕輕地親了一口,昵聲道:“好人兒,你肯替朕分憂,朕心裏面,已不知有多開心了。做得好不好倒不算什麽,但有這份心意,也就足夠了!”

薛懷義近日來未蒙武則天召他侍寢,作為武則天的面首,他又儼然就是這位無冕女皇的男妃嬪,不敢沾惹女色,以他如此精壯的一個漢子,早就憋得狠了,武則天這一溫言軟語,薛懷義情欲頓起,胯下一個小和尚勃勃而起,就要把武後摁在榻上。

瞧見他那熾熱的眼神兒,武則天心裏也不覺有些酥癢起來,她的身子往後輕輕一靠,半倚在軟綿綿的錦幄上,微眯鳳目瞟著薛懷義,薛懷義心領神會,剛要站起來寬衣解帶,便聽門外有人道:“天後,秋官侍郎周興求見!”

薛懷義惱怒地道:“叫他候著!”

“叫他進來!”

武則天坐起來,理了下鬢邊淩亂的頭發,微微瞪了薛懷義一眼。

人有各種各樣的欲望,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在武則天的心中,最叫她飄飄欲仙、欲罷不能的,就只剩下追求權力的欲望。盡管她此時也有些情動,但是武則天從來不是一個能被情感所困擾的人,更不是一個被情欲所束縛的女人,一俟聞聽要事,她立即就恢復了精明和冷靜。

武則天對甚是不忿的薛懷義柔聲安撫道:“阿師,你且到後殿歇息一下,周興此來,是有要事的。”

薛懷義聽她這麽說,曉得今日還有機會一逞所欲,方才轉怒為喜,便答應一聲,大步流星地向後殿走去。

武則天整理了一下儀容,端然坐在案後,掂起了一份奏章,一雙冷肅威嚴的眸子,卻向殿門口瞟去。隨著一陣腳步聲,一只白底黑緞的官靴踏進了高高的門檻,一個清朗的聲音隨之傳來:“臣,秋官侍郎周興,見過天後!”

這是一個身著緋色官袍的官兒,唐朝品官,各部侍郎中,只有吏部侍郎為正四品上,其他各部侍郎為正四品下,四品官著緋袍。周興是刑部侍郎,自然要穿一身緋色官衣。

周興今年剛過四十,身材適中,不胖不瘦。面容清臒,一雙濃眉,眉毛向上高揚,眉身微彎,眉色烏亮,如同臥蠶,一雙丹鳳眼,頜下三綹細髯,透著股子讀書人的儒雅灑脫之氣,只是一雙顴骨比較高。

見了武後,周興忙趨身上前見禮。所謂見禮,也不過就是一揖而已,這時節,朝廷上還沒有跪拜之禮,皇帝臨朝時,百官都是有座位的,在金殿上置有蒲團,百官跪坐,與皇帝議政。

一直到了宋朝,趙匡胤當國,這才撤去座位,百官站立議政,但上朝見駕時,也依舊只是一揖,直到元朝時候,才開始改行跪拜之禮,現在卻還沒有時時跪拜的禮節。

武則天揮了揮衣袖,道:“周侍郎不必多禮,徐敬真一案,辦得怎麽樣了?”

周興自袖中摸出一份奏章,躬身道:“天後,臣接到旨意之後,立即對徐敬真、弓嗣業、張嗣明等涉案人犯進行審訊,洛州司馬弓嗣業畏罪自殺,洛陽令張嗣明、徐敬業之弟徐敬真畏懼天威,招認了諸多同黨,臣不敢怠慢,立即便來回稟天後。”

武則天目中泛起凜凜的光芒,伸出一只手去,周興立即趨步上前,將奏章奉上,恭恭敬敬地道:“後面,附有徐敬真、張嗣明兩人的供詞!”

武則天沒有回話,只是打開奏章,認真地看起來,周興見狀,退後兩步,微微躬身,侍立在一旁,等著武後垂詢。

周興心裏是有些忐忑的,他扳倒過的人不少,不過這一次想要扳倒的人裏面,卻有他的頂頭上司刑部尚書張楚金。武則天命他審理徐敬業之弟徐敬真一案,本來就是夾帶私貨,想藉此案再度清洗朝中的反武保皇黨。

而周興,則於其中另夾了一份私貨,趁機把他的頂頭上司張楚金也拉了進去。

張楚金也不是個尋常人,能把周興這樣的人物死死地壓在下面,手腕豈同一般?張楚金是並州大族,官宦世家,自任刑部尚書以來,堪稱能臣幹吏的一個人物,周興早就想把他拱下去,若非張楚金手段了得,豈能安坐?

作為刑部堂官,在刑部裏,張楚金的心腹比周興更多,勢力比他更大,本來,周興並不想赤膊上陣,親自動手,他原想授意心腹楊明笙出頭的,結果楊明笙出了意外,周興無奈,又不舍得放棄這個好機會,只好硬著頭皮親自出馬了。

張楚金的政治立場並不明確,既不擁李也不擁武,眼下,武後是拉一派、打一派,對中間派比較寬容,所以武後是否會同意把張楚金也列入反賊一黨,周興心中實無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