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四面風

馬橋旁邊的一個“坊丁”應聲跨出來,肩不搖,身不動,一副標準的軍姿,只是現在誰也沒有太注意。

“吳備身,是我們先趕到的。”

“你說,看到了什麽!”

“這……,當時我們剛從花叢後面轉出來,馬橋是走在我的前面的,所以……”

那個“坊丁”有些慚愧地低下頭:“卑職看到的,就是……您所看到的。”

吳少東又看向馬橋,目光如箭。

馬橋臉色蒼白如紙,像風中的落葉一般瑟瑟發抖,似乎現場的血腥已經把他嚇壞了,以至於他還沒有從驚憾中清醒過來,他看著吳少東,眼中焦距卻一片茫然,似乎根本視而不見。

吳少東斥道:“膽小如鼠的東西,說!”

“啊!”

馬橋驚得一顫,語無倫次地道:“我不知道,小的什麽都沒看到,不是,小的看到了,其實沒有看到……”

吳少東大怒,一個箭步躥到他面前,伸手揪住他衣領,把他提得雙腳腳尖都踮了起來,厲聲咆哮道:“說!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馬橋徹底清醒過來,他縮著脖子,眼神遊移飄忽著,瑟瑟縮縮,像一只鵪鶉似的顫聲道:“小的……好像看到……看到一個黑影向那邊樹叢裏一閃就不見了,然後就看見亭子裏的人全都死了,小的……小的也不知自己是花了眼,還是真的有看到……”

吳少東盯了他半晌,恨恨地放開手,這時有人上前探了探地上昏迷的兩個人,大聲叫道:“吳備身,他們兩個還活著,只是暈迷了。”

吳少東把手一揮,沉聲喝道:“救醒他們!”

……

堂上明亮如晝,蒙著一臉白布的楊明笙坐在主人的位置上,左右坐著蔡東成和吳少東,楊帆和段未峰站在他們面前。

蔡東成和顏悅色地道:“不要怕,你們說一說當時的情形。”

楊帆似乎從不曾經歷過這樣的大場面,所以顯得有些惶恐,他緊張地摳著指甲,道:“將軍,小的什麽都沒有看見,我當時就覺得腦後生風,接著眼前一黑,就昏過去了,等我再醒過來時……就……就在這兒了。”

蔡東成沒有說話,目光又轉向段未峰,段未峰臉上一紅,頗為尷尬地道:“標下也是一樣,當時只聽到他一聲驚呼,身子就向前栽來,然後我的後腦也挨了一下狠的,就……昏倒了,等標下醒來時……”

段未峰面孔漲紅,蔡東成的臉色卻黑下來,他緩緩地站起來,負著手在堂上沉重地踱著步子,踱了好久,才煩躁地擺了擺手,便有人把段未峰和楊帆帶了下去。

“少東!”

吳少東應聲而起,抱拳道:“卑職在!”

蔡東成沉吟道:“從現在起,你片刻不要離開我的左右。”

吳少東知道郎將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心中一暖,立即應道:“卑職遵命!”

蔡東成霍地看向楊明笙,目中隱藏著熊熊怒火,恨聲道:“楊郎中,為了你,某可是已經折了三員大將!”

楊明笙怪異地一笑,陰惻惻地道:“這與我有何相幹?蔡郎將,當年的事,你我都有份的。”

蔡東成拂袖而去,咒罵聲遠遠傳來:“這種廢物,還活著有什麽意思!”

楊明笙聽見了,他慢慢仰起臉,兩個黑洞洞的鼻孔好像在空中嗅著什麽似的,沙啞地道:“誰說我活著沒有樂趣?我想知道他是誰!我想知道,到底是你們能殺得了他,還是他能殺得了你,我一定會知道的,一定會知道……”

……

蔡成東出了楊明笙的臥房,對吳少東道:“咱們被人這般牽著鼻子走,終非良策。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明日一早,就把咱們的人全都撤回去。”

吳少東道:“郎將,兄弟們的仇,不報了?”

蔡東成道:“當然要報,不過,不是在這裏,是在咱們的地盤。”

他冷冷地瞟了一眼楊明笙的臥房,冷笑道:“那刺客既已知道我也是他的仇人,他會放過我麽?是我大意了,小瞧了他,才中了魔障一般,只想著以楊明笙為餌,孰不知,我也是那刺客必欲得之的目標,如此一來,我何必留在這裏。我倒要看看,軍營重地,他還敢不敢來!”

楊郎中府上的氣氛空前緊張起來,四面風聲,八方鶴唳。

前兩次,刺客只殺重要人物,普通的武侯坊丁們雖然忐忑卻還不是特別的害怕,但是這一次刺客大開殺戒了,死的不只是軍中將領,還有刑部的公人、楊家的護院,一時間人人自危。

沒有人知道兇手是誰,不知道身份、不知道來歷,不知道動機,來無蹤去無影,於戒備森嚴的楊府中如入無人之地,這份本事,簡直是匪夷所思了。於是,大家看向吳少東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對,像是在看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