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醉人間

“夏侯櫻”輕蔑地瞟了他們一眼,拍拍那頭獵豹的腦袋,挽起柳君璠的手臂,嬌聲道:“柳郎,我們走!”

柳君璠仿佛中了魔咒一般,腦袋迷迷糊糊,腳步騰雲駕霧,隨著“夏侯櫻”一路走去,身後姚夫人那惡毒的咒罵聲他是一個字都聽不到了。

雖然姚夫人的母親是太平公主的乳母,但夏侯姑娘可是西域豪門世家,太平公主會為了她乳母女兒的一個情夫,與西域豪門交惡麽?

太平公主無疑是天後最寵愛的女兒,可是還從不曾聽說在涉及政務的方面她會插手幹預。再說,柳君璠跟了姚夫人那麽久,可是清楚地知道,她那位給太平公主當過乳母的老娘,在太平公主面前未必如何的受寵。

畢竟,太平公主已經成年,早就嫁人生子,她幼時的一位乳母……,嘿!也只好拉大旗作虎皮,蒙一蒙外面的人。

姚夫人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來時,“夏侯櫻”一行人已傲然離開,原地只留下幾個在那兒拆卸帳圍子的下人。

姚夫人自然不能自降身份,去跟一些賤仆下人耀武揚威,她正羞惱萬分,無處發泄的當口兒,那只猞猁“嗚嗚嗚……”地哀鳴著跑了回來,有條腿一瘸一拐的,跳到姚夫人身邊,便貼著她的身子,仰起臉來,可憐巴巴地望著她,嗚嗚地做哀求狀。

姚夫人一瞧,她的小貝仍舊蜷縮著一條前腿,好像是被人打傷了,順著猞猁逃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錦袍大漢正提著棍子走向那處帳圍子,那裏正是另一些賞秋觀景的遊人所在之地。

原來這只猞猁驚恐之下一溜煙地逃去,直接竄向了那處帳圍子,太平公主府上的護衛恐它抓傷了主人,一棒子就把它揍了回來。

姚夫人勃然大怒,她快氣瘋了,今兒真是事事不順,她氣勢洶洶地沖向那邊帳圍子,隔著老遠就尖聲大叫道:“是哪個混賬東西打傷了本夫人的猞猁,給我站出來!”

一個襕袍大漢應聲而出,挺身站立,高聲道:“就是某打了你家的小畜生,你待怎樣!”

姚夫人“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以額觸地,顫聲說道:“奴婢不知公主在此,冒犯了公主殿下,恕罪、恕罪!”

原來她目光一掃,正要向主人發難,卻赫然看清了太平公主的模樣,去年太平公主二十三歲誕生辰時,她曾有幸隨母親去過一次公主府,為太平公主祝壽,見過一次太平公主的真容,這等叫她巴結了半輩子的貴人,見過一次之後哪裏還能忘得了?

太平公主倒是有些詫異,仔細看了看,對她全無印象,不禁納罕地問道:“你認得我?你是什麽人?”

姚夫人戰戰兢兢地答道:“奴婢是韓氏之女姚蕓兒,去年曾隨阿母赴公主府為殿下拜壽,有幸蒙公主召見,謁見公主玉顏。”

“韓氏之女……姚蕓兒?”

太平公主側著頭想了想,忽然露出恍然之色,點點頭道:“嗯!我記起來了,原來是你,方才……是怎麽回事?”

姚夫人吞吞吐吐,哪敢回答。

太平公主見她支支吾吾的樣子,聯想到方才所見的那幕情景,已約略猜出了一些,神色便冷下來,緩緩說道:“你夫婿是朝廷的幾品命官,你敢自稱夫人?”

夫人這個詞,在當時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自稱的,正五品以上的朝廷命官妻子,才可以稱夫人,姚蕓兒的丈夫何曾當過官兒?

被太平公主這麽一問,姚蕓兒更加惶恐,顫聲道:“是,是是,奴婢狂妄,奴婢……有罪!”

太平公主哼了一聲道:“本宮記得,你阿母說過,你的丈夫已過世很久了,現如今你仍孀居在家麽?”

姚蕓兒伏地道:“有勞公主殿下垂詢,奴婢的夫婿已過世多年,婢子一直……一直孀居在家的。”

太平公主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就趕緊找個人嫁了吧,省得在外面惹是生非。”

姚夫人面紅耳赤,唯唯諾諾,不敢作聲。

太平公主冷冷地擺了擺手,姚夫人這才如釋重負,慌忙拜了三拜,起身急急退下。

等她余悸未消地回到自己紮帳之處,只見夏侯一行人早已不知去向,他們原先紮帳之處,就像狗啃過的骨頭,已然幹幹凈凈。

姚夫人先在“夏侯櫻”面前吃了癟,遷怒於旁人時偏又撞見了太平公主,在女伴面前是丟盡了臉面,一時間羞愧不已,哪還有心繼續遊山玩水,當即草草收拾了行帳,灰溜溜地回了永康坊。

姚夫人回到永康坊後先不回自己的家,怒氣沖沖地便去了柳君璠的宅院。

柳君璠的父親原本是洛陽府的一個小吏,在武後把洛陽當成整個大唐的施政中心以前,就已在此置辦了宅院,那時節洛陽的房產比這時要便宜許多,因此置下的宅院倒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