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尋釁

楊帆和天愛奴一行人趕到洛水河邊停下,下人們便開始忙碌起來,幾個大漢拿了杆子開始插杆圍帳。另有人從車上卸下竹席氈毯、各色器物布置起來。

他們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姚夫人的注意,來洛水邊遊玩的人很多,誰有閑心去管旁邊是誰人紮下的圍帳。

楊帆一行人紮下的圍帳在兩家踏秋賞水的遊人中間,他們右側是姚夫人所在,左側帳圍子,則是另外一群遊人了。

那處帳圍子裏面,此刻正有三個婦人圍坐在氈毯上,玩著酒令遊戲。奴仆下人們在四下裏恭立侍候著。

三個婦人中間,放著一只玉制的烏龜,碧色的烏龜背負著一個蠟燭狀的高筒,整個玉龜和蠟燭狀的筒子是由一塊完整的玉石雕刻而成的,筒上還鏤刻著蓮花狀的鈕瓣。

筒內放了一把玉制的長籌,一個婦人抽出一支,看了看玉籌上刻的字,笑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放!哈哈,這一輪我不用喝了。”

這個婦人雖然衣著錦繡,巧施脂粉,可是依舊掩飾不住她的老態,只是因為保養得宜,所以她的皮膚比較細嫩,再加上頭上戴了烏黑的假發套,遮住了那一頭白發,所以看起來年輕一些。

然而歲月不饒人,畢竟是過了六旬的婦人了,她臉上的皺紋就像那龜背上的鏤刻一般清晰。另外兩個女子則不然,這兩個女子看起來都還只是雙十年華的模樣,芳姿嫵媚,艷麗無雙。

其中一個妙齡少婦斜臥於榻上,身著一襲大紅牡丹衫子,外披一件白色的紗衣,下著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裙幅褶褶,被陽光一照,如雪月光華般輕瀉於地,襯得她那婀娜柔美的體態更加性感誘人。

這個成熟嬌媚的少婦並未如那老婦一般身著盛裝,她那一頭烏黑靚麗的秀發只是用一條發帶束起,兩縷青絲便分垂於削肩之上,將她那因為略寬而顯得有些剛性的下巴掩得尖尖的,韻味便俏皮起來。

她的額頭寬廣而白皙,如同鑲著的一方美玉,尤其是她的肌膚,似新生嬰兒一般雪白幼嫩,那雙紅潤飽滿的唇瓣便襯托得更加嬌艷欲滴。

從洛河上吹來的秋風,送來了陣陣桂花香氣,也將她的裙裾時不時地輕輕掀起,讓那雙光潔美玉似的小腿偷偷地溜出來透透氣兒。

另一個女子與這艷媚無雙的少婦又有不同,她的容顏、氣質和衣著似少女,似少婦,很難加以準確的判斷。

她穿著一襲素白色的衣衫,系一條水霧綠草百褶裙,用一條白色織錦的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細腰兒系住了。墨玉般的青絲簡單地綰了個飛仙髻,只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由那頎長優雅的頸子襯著,既簡潔又高貴。

她長得很清麗,本來也是一個美人兒,可是與旁邊那位嬌媚至極的紅衫少婦比起來,她的容顏便要相形見絀了,然而她的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女人味兒,柔柔的,是那種能直接鉆進人心裏去的味道。

最美的,不一定是最有女人味的,而她就充滿了女人味兒,她的五官和體態似乎是迎合著男人的口味而生長的,叫人一見便會油然升起一種想要去憐愛呵護她的感覺。

白皙寬額的嬌媚少婦沒有理會那老婦的笑語,她微微擡起頭,側耳聽了聽圍帳外的人喊馬嘶聲,輕輕蹙起了眉頭,不悅地道:“怎的連這裏也不得清凈。”

素白衫子的女子笑道:“你呀,理他作甚。秋高氣爽,遊人自然就多,我等自得其樂便是了。”

說著,她素手輕伸,從那玉筒裏抽出一枚玉籌,仔細一瞧,刻的卻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上客五分。”

素衫女子便嫣然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呵呵,這是天意呢。令月,你當自飲半杯。”

紅衣少婦懶洋洋地拈起碧玉杯來,輕輕地啜了半杯葡萄酒,放下杯子,信手拈出一籌,似一只波斯貓兒似的眯著媚眼向上一瞟,說道:“道不行,乘浮於海,自飲十分。噫!今日這酒算是認準了我家麽?”

坐在她上首的那位六旬老婦哈哈大笑,舉起酒壺,殷勤地為她注滿了碧玉杯,笑吟吟地道:“今日這酒筵,本就是為你散心而設嘛,連上天也體察到我等的好意了,呵呵,既如此,令月當再飲一杯!”

那紅衣少婦倒不怯酒,拈起杯來,又是一飲而盡。

這時,楊帆那邊布圍子圍起,鋪好氈毯,放好坐席、靠墊、案幾,打開食盒,將畢羅、胡餅等各色吃食擺上去,葡萄酒、三勒漿、乳酪等飲品業已放好。

他們所用的酒器非金即銀。唐人喜歡繁華,穿衣不懼大紅大紫,器皿也不厭金銀財寶,生怕提到一個“金”字便沾染了俗氣的假清高,在唐人這裏是完全沒有市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