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奇跡之日(二)(第2/2頁)

大漢獰笑道:“來來來,且看誰殺誰!”

他雙臂一振,腦袋被拍成薄餅的衙差軟軟倒下,大漢扭頭,對一眾容顏失色的昆侖商人們瞋目大喝道:“爾等速速回船候著,廣州都督既不給某等一個說法,某便去尋他討一個說法來!”

眾商人一聽擡起夥伴屍體潮水般退去,他們只是一些普通的商人,雖然激憤於廣州官府不公,可是哪敢行兇殺人,如今一見這大漢舉手投足間便把兩個公人打死,早就嚇得魂飛魄散,立即飛也似的逃去了。

大漢見眾商賈退卻,便大喝一聲,持兩片血枷向都督府內沖去。都督府眾公人侍衛們一見這昆侖大漢竟敢殺害公人,一個個眼睛都紅了,紛紛怒吼著撲上來,揮舞刀槍,不管不顧地刺來。

廣州都督路元睿就是大唐的廣州軍區總司令,他府邸中的侍衛豈同尋常,個個都是身手超卓的技擊高手,尤其是他們出身行伍,擅長聯手技擊之術,眾人一擁而上,看似混亂,進退攻防卻自有章法。

一時間,只見那大漢周圍刀光劍影,閃爍不定,簡直無一處可攻、無一處可防,誰料那大漢手執兩片血枷,卻如虎入羊群一般,筆直地沖上去,雙臂揮舞處,登時劍折槍飛,許多侍衛被拍飛半空,撞在墻上門上,抑或在夥伴頭頂飛過,摔進院子裏去。

大漢一力降十會,根本不使什麽巧妙招術,只管大踏步一路攻去,摧枯拉朽,勢不可當,竟無一合之敵。

裘衙推駭得面無人色,一跤摔倒在地,倒退爬了幾步,翻身便往門裏躥,口中尖聲大叫:“來人啊!快來人啊!歹人行……”

一個“兇”字尚未出口,大漢一腳踏出,正踩在他的後腰上,裘衙推堪堪爬到及膝高的門檻上,大漢一腳下去,也不知用了多少力道,就見裘衙推慘叫一聲,腰部“撲哧”一下,袍服下陷,已於門檻平齊。

裘衙推雙手抓地,急急向府內搶出,只聽“哧啦”一聲,他那官袍仿佛一張人皮般從身上脫落,就見他身著小衣,只有半個身子,血肉模糊的內臟腸子拖拉了一地,上身爬進門去,雙腿居然還在門檻外面。

那大漢一腳,藉助包了鐵皮的門檻角緣,竟已將裘衙推“腰斬!”

阿醜站在街中,只看得目瞪口呆。他曾聽父執輩們說過遊俠兒的故事,可那畢竟只是故事,他從來沒有想過,但憑一人之力,就可以負俠任氣,對抗不公,把堂堂都督府視如無物。

“竟然可以這樣?竟然可以這樣!”

那洞開的朱漆大門,在阿醜幼小的心底,轟然打開,叫他看到了一個全然不同的新世界。

屠村血仇,父母之恨,亡姊之痛,阿醜從不曾稍忘,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無力復仇。殺人的是官,他已經打聽過,穿那種戰服的兵將,是來自京都的龍武軍,是天子近衛,禁軍中唯一的一支騎兵隊伍。

他想報官,可是邵州府那詭異的遮掩舉動,分明就是兇手一黨,只怕他走進邵州府的大門,立即就會成為陰溝裏的一具屍體。他還能怎麽做?他想像個人一樣體體面面地活著,不讓祖宗蒙羞都辦不到,他怎麽復仇?

所以他把那仇埋得很深很深,他不敢去想,那痛那傷那仇恨的火,燒灼著他的靈魂,可他沒有能力復仇,他只能忍。而現在,這個昆侖兒向他展示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院內沖出的侍衛們見了裘衙推駭人的模樣,紛紛大驚退卻,霎時將裘衙推周圍讓出一個半圓的空間來,裘衙推察覺異狀,急忙回頭一看,只見自己腰部以下仍在門口,竟只半個身子逃不出來,不由尖叫一聲,七孔流血,活活地嚇死。

大漢厲喝一聲,拔身而去,如同一頭鷂子般翻入半空,身在空中,兩片枷銬便向眾侍衛的槍頭刀尖處擲去,隨即拔出了鞘中的長劍。他這一躍一翻,矯如遊龍,快若驚鴻,掌中劍撒出,一片精芒映日,斑斑點點,直刺人目。

阿醜站在衙外已然看得呆了,大漢掌中劍撒出,一片精芒入眼,刺得他雙眼一黑,趕緊閉了閉眼,待他再一睜眼,只見官兵橫七豎八倒了一地,許多人在那裏哀號翻滾,又有些人舉著刀槍殺向後衙,看來那大漢就是登堂入室,直奔帥堂去了。

阿醜站在街對面,衙門口倒了一堆奇形怪狀的屍體,血腥味隱隱飄來,遠遠近近的,有人在奔跑號叫,有人在逡巡著觀看,阿醜站在那兒,心如擂鼓,雙腿突突打戰,艷陽照在身上,身上卻一陣一陣地發冷。

他實在沒想到,那個昆侖人竟如此兇悍,他更沒有想到,殺人竟如此簡單。

沒錯,那個昆侖人一路殺進都督府,給他的唯一感覺就是:簡單!如此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