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歸路(第5/8頁)

他走上堤岸,行到一株綠柳樹下,停住腳步想了想道:“唔……可稍作集中,著各地方官府派些巡檢民壯去看著,莫被潑皮無賴盜走便是。”

那校尉連忙應是,匆匆返身去了。

手下牽過馬來,苗逵翻身上馬,望向江南岸,發出一聲悠悠嘆息:“殺死匪首者,民可封爵,官升三級,若是得了這份功勞,我便蓋過了戴義、張永了,唉!國公爺已是國公,外姓人中已位極人臣,難道還能封王不成?何必與我爭功呢?劉六死在湖口,卻是被亂矢射死,那些官兵也死得七七八八,沒法確定是誰的功勞了,現如今就剩下楊虎這顆大福星,卻不知這福氣便宜了哪一個王八蛋!”

苗逵長籲短嘆一陣,戀戀不舍地一揚馬鞭,領著親兵向城中去了。

此際,令苗公公垂涎三尺的楊大福星,正陷在萬馬千軍之中,猶如狂濤巨浪中的一葉扁舟,隨著巨浪時起時伏、時隱時現。在他身側的白衣軍士兵們揮舞著刀槍,和官兵們戰在一起。

四下合圍的官兵越來越多,不精通戰陣的白衣軍又陷在周圍坡地、泥坑、沼澤的不利地段,被官兵們漸漸分割成幾塊,分而殲之。

還沒有形成混戰的地段,官兵們前方是長槍陣,後邊的士兵熟練地拉弓放箭,火銃齊發,滿天飛蝗箭雨,原本戰無不勝的白衣軍在這片地段完全沒有了還手之力,近處攻不過去,腳下跑不起來,更可怕的是攜帶的箭矢已經用光了,白衣軍終於嘗到了慘敗的味道。

又是一片箭雨,數百名白衣軍慘叫著跌下馬來,有些見機得早,見戰馬陷在泥沼中地面被踏得稀爛,已經不能行動自如,不肯再坐在馬背上當靶子,便紛紛躍下馬來,狠狠在馬股上刺上一刀,借著馬狂奔而出的機會試圖逃跑。

易晨風揮舞著鋼叉,來不及裹傷的背上一片鮮血殷殷,他已經失血過多了,眼前一陣陣發黑,縱目四望,到處都是喊殺的人群,猶如一撥撥潮水,他們且戰且走,已經距南京越來越近了,可是圍攏來的官兵也越來越多,現在毫無疑問,官兵確實在南京周圍布下重重埋伏,就是等著他們走出江西,自投羅網的。

可是楊虎現在仍要往南京去,他現在已經不是為了打不打南京,能不能打下南京,而是為了去找到其他兩路兵,合力殺出沖圍,否則只他一路,如今已是人困馬乏,箭盡糧絕,根本無力再流竄回江西或攻擊兵力部署更加嚴密的浙江了。

“虎哥!”易晨風大吼,可是四下人潮洶湧,已經不知道楊虎殺到哪個方向去了,眼前一黑,身子一晃,他的肩頭又被長槍搠中,身邊兩個追隨多年的親兵亡命地向前殺去,他們蕩開了三柄槍,刺死了一個人,緊跟著一聲慘叫,左邊的侍衛後腰被一柄長槍刺了進去,槍隨即拔出,鮮血汩汩。

右邊那個只是略一走神,四五杆兩丈長的竹槍就從四面八方紮進了他的身體,易晨風大吼,提韁前沖,戰馬卻猛地一聲悲鳴,兩個趁機竄到馬前的官兵已經劈斷了馬腿,易晨風臉上又是汗又是血,模糊中剛欲站起身子,就見面前兩柄血乎乎的鋼刀迎面劈了下來,凜厲的刀風後面是兩充盈著殺氣和興奮的臉。

他率軍突圍,不斷發號施令,周圍激戰的官兵已經知道他在白衣軍中地位不低,他的頭,幾乎代表著同等重量的銀子,誰不興奮?

呐喊聲、廝殺聲、兵刃交擊聲響成了一片。空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浩大的戰場上,人如螻蟻,即渺小又偉大。渺小在他們隨時可能被這激烈的戰潮湮滅成一具死屍,偉大在他們隨時可以決定別人的生死,哪怕那是一個叱咤風雲的將軍。

“殺!”海潮般隆隆作響的喊殺聲狂湧進楊虎的雙耳,他也已經力盡了,兵馬被分割成一個個的小塊,四下眼全是一雙雙血紅的眼睛,交錯鏗鏘的兵器交擊聲,他身邊只剩下不到兩百人,而且各自為戰著,根本顧不及彼此。

楊虎猛揮鐵棍,將面前的官兵砸得人仰馬翻,這已經不知是他搶過的第幾件兵刃了,鋪天蓋地的官兵呐喊著和白衣軍們戰在一起,這是完全軍伍的刺殺,沒有什麽防守的招式,劈砍,刺殺,再劈砍,再刺殺,簡單有效。

“大勢已去了,去找劉七、趙瘋子,要不然就喬裝改扮潛回太行山去,總有一天我會東山再起。”楊虎飛快地盤算著,一撥馬頭,開始獨自向外沖去。

波浪洶湧中仿佛被刀刃劈開一道縫隙,楊虎累得汗透衣襟,已經筋疲力盡,可是官兵的體力也在急劇下降,仍然抵擋不住他勢不可擋的縱橫沖殺,身邊的幾個親兵想追隨過去,可是無數柄長槍和飛箭,阻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