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卯時用兵(第4/5頁)

呂繼善也是個甚有主意的官員,不但是個官場老油條,而且是滾刀肉一塊,也虧得是他,才頂得住濟南府一撥一撥上門來狂轟濫炸的人,頂住從精神到名譽、從仕途到前程不斷的軟硬兼施,威逼利誘。

唇亡齒寒的論調,呂繼善已聽的耳朵起繭了,陳鴻蒙的理由他也對這些當地豪紳大族和官員士子們再三解釋過了,可惜這些人根本聽不進去。泰安與濟南之間的士紳大族之間多有姻親關系,眼見泰安岌岌可危,他們如何放心得下?

濟南大豪翁之琪憤憤然道:“陳鴻蒙?那個裝神弄鬼的老道有個屁本事,分明是怕死不敢出兵,大人啊,您是山東布政使,官階比他還高著一級,戰時該由您負全責,您得逼著他出兵呀。”

陳鴻蒙崇信道家,不但家裏供著三清祖師的神像,早晚一炷香,平素還常和濟南附近名山大澤有道行的道士們來往,因此這些名門望族、豪紳士子鄙稱之為鴻蒙老道。

呂繼善苦笑連連,他愁眉苦臉的道:“各位,各位,我畢竟是一介文人,若論軍事,哪及得陳大人?楊虎志不在泰安,而在濟南,出兵只有把濟南守軍也讓人給端了,陳大人是知兵的,濟南軍隊宜守不宜攻,這也是沒法子呀。”

這兒正糾纏著,有人奔來報告:“稟布政使大人,泰安府派來求援特使!”

在場的官員士紳們一聽,頓時兩眼發亮,也不待呂繼善吩咐,便一叠聲道:“快快請進來。”

外邊的人根本不用叫,自己就進來了。焦頭爛額的呂繼善一看進來那人,立即恭謹起身,拱手長揖,道了聲:“先生,您……您怎麽來啦?”

外邊來的是個老頭兒,原是浙江學政,名叫張多器,原是呂繼善的恩師,退仕後回泰安老家養老,呂繼善任山東布政使司後逢年過節的還常去拜望恩師,今見他來,不由肅然起立。

老頭兒臉上黑一道白一道兒的,瘦瘦得,頜下一部山羊胡子,看起來十分好笑。這位學究並非古板冬烘,為人詼諧有趣,而且博學多才。當初任學政時頗受學子們愛戴。

張多器見了呂繼善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啊,他重重地哼了一聲,撿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去,一拍大腿道:“先生?我老頭兒馬上就要變成先死了。泰州幾十萬軍民翹首盼著您呂大老爺派兵來援呀,盼得脖子都長了三寸,求援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現在我老頭兒也被派來了,看在我這老臉的老面子上,你說,到底什麽時候派兵?”

呂繼善走到他身邊,低聲下氣地道:“先生,不是學生坐視泰安危難呐。只是楊虎之心,路人皆知,他圍攻泰安久取不下,分明是想誘濟南出兵,以例輕易取了濟南城。現如今威國公爺已經到了德州,他擊敗劉六叛軍,必定引兵來援,泰安……您老……唉!還得咬牙撐下去呀。”

張多器把嘴一張,指著嘴巴道:“撐?你看看,我老頭兒還有牙嗎?都快掉光了,我拿什麽咬呀?你是山東布政使,不是濟南布政使,泰安就不是你的子民了?你就眼睜睜看著泰安陷落,數十萬百姓被反賊魚肉?”

呂繼善苦笑連連,面對氣憤之極的恩師,只好嚅嚅解釋,旁邊一眾地方官員、士紳學究紛紛擁上來幫腔說話,呂繼善正覺招架不住,張老頭兒氣喘勻了,忽地跳起來,吧嘰一下,給呂繼善跪下了:“呂大人,呂老爺,算我老頭子求你了還不成?泰安眼看就守不住了,你發發慈悲,發兵吧!”

呂繼善一看恩師耍賴,出溜一下,他也跪下來,把頭一搖,脖子一梗,說道:“慈悲能發,兵不能發!明知是個坑,學生不能領著濟南軍民愣往裏跳呀。”

張多器氣得哆嗦,他顫巍巍地從懷裏掏出一大摞子厚厚的東西,拍打著道:“瞧瞧,瞧瞧,看見了嗎?這是老夫著筆,泰安上下,官員縉紳、名流士子聯名簽下的,是告你狀的,你拿去瞧瞧,泰安要是陷落了,我們就上北京城告你,告你個不地道的混蛋!”

呂繼善訕訕地道:“恩師,您老人家還是先起來吧,這麽厚一摞子,您讓學生怎麽看啊?學生知道您老文筆好,要看,還是等將來送進京去給皇上看吧。”

張多器指著他的鼻子尖吼道:“好,好!你不在乎是不是?我……我……”

他東張西望一陣,爬起來走到一根柱子邊上,恨聲道:“你是要逼死老夫呀,你發不發兵?你不發兵,老頭子就一頭碰死在柱子上。”

“可別的,可別的,恩師,你離柱子那麽近,頭上碰個大包多不劃算呐,您坐下,咱們慢慢商量……”

“商量個屁!你不答應是不是?那我就吊死在你這兒。”張老頭兒解下腰帶,指著房梁大聲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