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明爭

既有了成綺韻的準確消息,楊淩也緊急行動起來。

其實有關解除海禁的利弊得失,他早和李東陽大學士說的明明白白,自從了解了百官真正反對解除海禁的意圖,他也知道官員們的反對絕非他所想象的鼠目寸光,他們或許看不到解除海禁與世界同步的深遠意義,但是至少目前解除海禁對於朝廷的好處他們是明白的。

然而出於一己之私,很多官員安於現狀,所以道理固然要講,可是僅憑講道理就想讓百官響應,那是不可能的,必須在政治上以強勢壓倒他們,讓他們再無借口。

楊淩要做的,就是在朝爭上,堂而皇之的壓倒他們,唯有如此,這項國策才能推行下去。

此時唐一仙剛剛自小樓內砌就,引自天然沸泉的浴室內出來,剛剛沐浴,泉水將桃花般嬌美的容顏熏得一片潮紅,她內穿玉白色兜羅小衫,水粉色的堿法暗花紗衣,一件夾線絲長裙,秀發濕潤,芳華天然。

正德見了不由眼前一亮,脫口贊道:“好美……”

唐一仙瞪他一眼,嗔道:“不許說。”

正德道:“贊一聲都不許麽?”

唐一仙眼珠一轉,說道:“你不是自許文武雙全麽,那便做首詩誇誇這薊州溫泉吧,本姑娘洗耳恭聽。記住喔,不許說什麽溫泉水滑洗凝脂一類的濫詞。”

正德一聽如奉綸音,蹙眉認真想了半晌,說道:“滄海隆冬也異常,冰池何自暖如湯?溶溶一脈流今古,不為人間洗冷腸。”

唐一仙詫異地瞪大眼睛,望了他半晌忽地“噗哧”一笑,贊道:“看不出,真的看不出,你小小年紀,一個小小侍衛,賦詩竟然如此……如此大氣磅礴。”

正德被她一贊,頓時喜上眉梢,這時永淳公主帶著兩個心腹宮女也興沖沖地趕來,一進房門就道:“唐姑娘已沐浴更衣了?好極了,來來來,咱們四個玩葉子戲,我還帶了冰鎮的葡萄美酒,誰輸了就罰酒一杯。”

她笑看正德一眼,說道:“本公主和唐姑娘玩葉子戲,你要是喜歡,也可以押注。”

葉子戲類似於現在的麻將,唐一仙對於酒色財氣的東西本就是行家裏手,在“蒔花館”時自幼培訓過的,到了代王府和宮女們平素也常玩這遊戲,還很少輸過,可是對手是公主,乖巧伶俐的唐一仙可不敢把她贏的一塌糊塗,如果正德跟著押注,自己為了表兄討好公主輸了不要緊,他那點可憐的俸祿豈不也要賠個凈光?

所以唐一仙連忙勸道:“殿下,咱們玩牌便是,小小校尉能有多少俸祿,還是不要讓他投注了吧?”

永淳“咕”地一笑,說道:“你倒好心,怕連累他輸掉嗎?讓他押注便是,你若輸掉了,罰酒一杯,這個小校尉嘛……罰他十粒豆子好了。”

唐一仙哪知道她說的豆子是金豆子,這才展顏笑道:“好,公主請上坐,民女陪殿下打牌便是。”

楊淩將事情細細理清一遍,寫下一封密信叫人飛馬傳報大學士焦芳,這才微微一笑,舒展腰身,緩緩出了樓台。

初春的夜晚仍然清冷,吐枝的樹木還不夠茂密,山風徐徐吹過,耳邊傳來潺潺的泉水流淌聲,閃爍的繁星,映襯著銀盤似的明月低低壓在蒼穹下,遍地銀輝傾瀉如水銀。

林下月光中悄然而立的侍衛見他現身,紛紛躬身施禮,楊淩立在高處,緊緊身上的披風,忽然心中升起一股傲意:嬌妻美妾、功名利祿,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一切,我已唾手而得。曾經,我是一個那麽微小的人物,而今我在做的,卻可能改變整個歷史,誰會想到我在聲色犬馬之間,已經暗自運籌。

山風忽送來陣陣錚錚的琴韻,與襲來的涼風相應和,如流水落花一般。楊淩循聲走去,琴音漸漸清晰,那聲音仿佛漂著落花的小溪蜿蜒而下,丁丁東東的順過溪石,激起無數晶瑩水珠。

前邊一幢小樓,楊淩見是長公主住處,不由有些奇怪,方才聽說公主和一仙玩“葉子戲”了,莫非長公主沒有去?他停下腳步對門邊侍衛道:“是何人撫琴?”

侍衛見是楊淩,忙施禮道:“見過楊大人,是長公主殿下撫琴。”

楊淩“哦”了一聲,轉身欲走。忽地殿中琴音一停,一個翠衣宮女出現在殿門前,盈盈一禮道:“長公主請楊大人入殿。”

楊淩頓足,略一遲疑,方轉身步入殿閣。

琴音又起,幽幽雅雅,“風入松”?楊淩不由放緩了腳步。風隨人來,輕拂遮幔,幔律如水。紗幔後一燭搖曳,永福公主一襲白衣,盤膝而坐,猶如一朵出水清蓮,身前橫置著一具古琴。

薄幔透明,只是給遮簾的美人增加了些許朦朧。永福公主低垂著又彎又翹的烏黑濃睫,隨手撥弄著,白皙的小手比琴上的玉制琴軫還要玲瓏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