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明察暗訪

高文心見他亂動,不禁又氣又惱,一時忘形拍了一巴掌下去,“啪”地一聲脆響,連她自己也愣了。楊淩張大了嘴巴,扭著頭愕然瞧了她半晌,高文心才醒過神來,她慌忙跪在地上說道:“婢子舉止無禮,請老爺責罰!”

漫說她只是楊淩的侍婢,就算是他的妻妾,和丈夫再怎麽親昵也沒有打他屁股的道理,那可是極大的不尊重。高文心幫人看病時,就曾聽說有位舉人老爺休妻,罪名是妻子行止無狀,其實就是和丈夫歡好之時有點忘形,被舉人老爺識為不敬,害得那位妻子羞憤自盡。

楊淩倒沒有這種大男人該有的覺悟,只是被她突然的舉動給弄愣了,這時一瞧她駭的嘴唇都白了,自己反過意不去,於是笑呵呵地道:“是我不好,突然起身讓你措手不及,唔……下次按摩時手法輕一些就是了。”

高文心見他根本不曾生氣,還替自己推說成正在按摩,這才放下心來,她忸忸怩怩地重新站起來接著給他施針,待拉開他內衣,現出臀部在尾椎處施針時,瞧見他臀丘上被拍處紅了一片,高文心不禁暗暗吐了吐舌頭,有意無意地便用掌背輕輕替他按揉幾下,那玉手肌膚光滑,觸之極覺舒服,倒令楊淩飄飄然有些得意。

楊淩一做完針灸,立即整衣而起,說道:“府中的丫環仆役都是莫公公的人,於我平素處理公務多有不宜。有你在我身邊就夠了,不需要另著人服侍,這幢小樓必須完全在我們的人掌控之下,你叫鄭百戶帶著番子們接手,讓谷府的人統統離開,然後再叫柳彪來見我。”

高文心見他神色鄭重,確有公事要辦,不敢再加阻攔,忙應了一聲。高文心出去一盞茶的功夫,番子們開始在樓內樓外布崗,將所有的丫環仆役趕出了這幢獨立的小樓,裏裏外外布滿了內廠帶來的侍衛,隨後房門一開,一個普通番子打扮的人悄悄閃了進來。

楊淩在桌邊坐著,剛剛斟滿兩杯茶,經過這一番折騰,他的酒意已醒了幾分,眼神也恢復了清明。看見柳彪進來,他擺擺手說:“不用客氣,來,坐下回話!”

柳彪拱手道:“是,卑職見過廠督大人。”他走近了輕輕在對面坐下,近月不見,驟然見了楊淩,他的神色間也有些欣喜。

楊淩推過一杯茶,說道:“柳千戶這些日子辛苦了,我讓你打聽的消息怎麽樣了?”

柳彪道:“大人,卑職一下江南,立即撒下偵緝網,將帶來的人扮成行商、遊客四處打探消息,三位鎮守太監把持江南稅賦多年,勢力雖無所不在,可也因此,他們的所作所為根本無從掩飾。”

他說到這裏,顯然對自己的成績十分自豪,所以神色間有些自矜。他拿起杯來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本子,雙手遞過來道:“大人,卑職所查的東西都記在這上邊。我先說說關稅鎮守兼龍山衛所監軍袁雄,袁雄職司專門在重要城鎮、關隘和水陸運輸線上設卡征稅,比如運河線上,他每隔四十裏就設稅使攔江截稅,一船揚帆三四百裏,至少要交五六次稅,本地一些規模較小的店鋪不堪重負,綢緞店、布店、雜貨店多有倒閉的。”

楊淩聽的蹙起了眉頭:“賦稅過重,短期看收利頗豐,但是這屬於涸澤而漁,壓制了工商業的發展,從長期來說對國家和百姓大大不利,袁雄每隔四十裏就沒稅卡,顯然超出了朝廷規定的條件。不過這些措施必定也得到了司禮監的同意,不能作為制裁他的手段,況且內廠發展之所以這麽迅速,就是因為有這些不法又合法的苛稅,所以內廠的行為才大有市場,要完成自己更遠大的目標,暫時的犧牲是必須的。”

他沉吟良久,暗暗盤算了一陣才道:“嗯,這事本督已記下了,他可有其他不法行為可供彈劾的?”

柳彪微微一笑,似乎早知這一條不足以治袁雄的罪,他胸有成竹地道:“有。我派人裝扮成賣酒食的小販,同龍山衛所的官兵打過交道,聽他們酒後發牢騷,戶部發的軍餉,只有四成能落到他們手中,其余的都被袁監軍和衛所指揮等官員貪墨了。而且,衛所官兵本來人人都有自己的土地,這麽些年來,也早被當地豪強和將校使用強買強賣等手段掠走,以致許多官兵為了家人生活只得逃走當了亡命。龍山衛所本該有駐軍六千五百人,目前實有官兵只有兩百八百人,而且大多是老弱病殘,其余的都被吃了空餉,至於軍械,那更是少得可憐,許多戰船早已不能用,有上官臨檢時就臨時征漁船充數。倭寇來襲時只能望風而逃,幾千裏的海防線,幾乎形同虛設。”

楊淩聽的怒不可遏,啪地一拍桌子道:“想不到內陸軍務如此廢馳,難怪我在京師時聽說哪怕區區數百人的倭寇上岸,也能如入無人之境,四處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