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正德斷案

正德皇帝一通瞎指揮,有的忙著磕頭見禮,有的人想討好皇上,可是又分不清皇上是要把誰拉下去,把誰帶上來,正亂作一團時,嚴嵩看見機不可失,猛地站出來大吼一聲:“統統肅靜!”

這一聲吼倒比正德拍得“啪啪”直響的驚堂木管用,狼奔兔走的人群立刻刷地定在那裏,只有瘋瘋顛顛的陸恩櫓猶自抱住一位刑部檢校嘻嘻哈哈高喊著升官發財。

楊淩方才一直沒來得及細看這幾位欽差大人,這時瞧見嚴嵩那瘦瘦高高的個頭兒,忽地想起他來,再聯想起帝陵驗土安然無恙的蹊蹺事,楊淩心中不禁驚疑不定。

正德皇帝看了嚴嵩一眼,贊道:“你很好。來人,給楊淩四位愛卿看座。四位愛卿,如今真相大白,四位愛卿官復原職,俟後就回府養傷,然後仍要擔負督造帝陵之責,至於誣高陷害者……”

正德一指仍在嘻笑胡言的陸什長,冷冷地道:“把這個瘋子給我拉下去,把所有人證、人犯全都帶上堂來,朕今日要親自斷案!”

皇上臨時客串主審官,下邊哪有不賣力奉迎的,當下過去幾個衙役,七手八腳擡了那瘋子出去,嗵地一聲丟進第一過堂的候審室內,又有人將哆哆嗦嗦的七位京城名公子和韓幼娘一幹人等帶上堂來。

三班衙役鉚足了勁喊過過堂威,正德端坐正堂,面前兩坯黃土,開始親自問案了。工部侍郎李傑一看正德瞧向他,身子立刻矮了半截,帶著哭音兒奏道:“皇上,是臣一時糊塗,這瘋子平素說話倒還齊齊整整的,微臣一時不察,又因帝陵茲體事大,事關國運昌隆……”

他知道這時再辯解那純粹是找死,還不如痛痛快快認罪,擡出帝陵來,證明他對先帝陵寢的重視,皇上心腸一軟,這罪就輕多了。

他哪曉得方才莫神棍在後堂編了幾句瞎話兒,這一提起帝陵,正德忽地想起“雷擊宮廷,應在泰陵。無端停工,遽生天象”這句話來,心頭一股惡氣頓時發作出來,把袍袖一甩,驚堂木改當暗器了,嗖地一下就沖著李傑撇來。

驚堂木“砰”地一下正敲在李傑的額頭上,頓時烏青一塊,痛得李傑唉喲一聲。正德喝道:“帝陵帝陵,你害的帝陵停工,天雷示警,轟了朕的皇宮,還敢提起帝陵?剝去他官衣、摘去烏紗官衣!”

立時兩個差役麻利地拉起李傑,將他官衣官帽剝下,在他後膝彎一踹,將他踹跪在地上。楊淩見了微微有些不安,畢竟帝陵金井的確是做過手腳的,李傑並未冤枉他,他倒擔心李傑被逼急了鋌而走險、一口咬定金井滲水屬實,沒準兒還給自己惹來麻煩。

禮部侍郎李鐸看他面有不忍,輕輕耳語道:“楊大人不可心慈面軟,你以為他會因此感激罷休麽?打蛇不死,後患無窮!”

這句話若平時說來,楊淩必然不會往心裏去,可是他是剛剛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對此有切膚之痛,對於朝堂上冠冕堂皇,談笑之間刀劍加身的危險已有所領悟,聞言輕微地點了點頭,想起差點兒就因此人和幼娘人鬼相隔,目光不禁向幼娘望去。

韓幼娘還是那般俏麗、只是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有些紅腫,但那雙溫柔的眼眸仍深情地注視著他,楊淩不禁向妻子寬慰地一笑。

韓幼娘也回了一個笑顏,那笑容裏盡是滿足和歡喜。楊淩瞧見玉堂春、雪裏梅挨在韓幼娘身邊,想起這兩個女子重情重義,自己遭逢大難,不離不棄地幫助幼娘,不禁感激地向她們點了點頭。

不料楊淩這一示意,兩個女孩兒臉頰竟然有些發熱,攸地害羞地移開了目光,楊淩不禁有點莫名其妙。他還不知道當日韓幼娘感激之下,與三女結拜,曾發誓“同船合命、禍福與共”。

同的什麽船?自然是他楊大老爺這條船嘍,兩個精明過人的丫頭聽在耳中,早知幼娘心意,只不過當時她們也抱定大事不成,以楊淩之妾的身份隨他赴死的決心,對於能救他出來,希望實在渺茫。這時楊淩死而復生,那份心思活泛了起來,這心裏頭就不那麽自在了。

正德瞪著眼瞧著李傑,一時想不出要如何發落,忍不住轉向洪鐘問道:“洪鐘,李傑誣告大臣,陷構欽差,杜撰帝陵滲水,該當何罪呀?”

方才正德沖著洪鐘嚷了一句,嚇得一向見風使舵的洪老尚書乖乖退下堂去,跑到神棍莫道維身後躲著去了,此時一聽皇上向他問話,洪鐘頓時受寵若驚,還以為皇上不追究他的罪過了。

洪鐘慌忙搶上兩步說道:“臣啟皇上,大明律,誣告者一經查實,反坐之。”

正德皇帝不耐煩地道:“少廢話,到底如何處置?”

洪鐘忙道:“皇上明鑒,誣告反坐,就是他誣告的官員受了什麽刑罰,就給他什麽刑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