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陽明瞞天(第2/3頁)

王守仁學無所獲,後來又隨大儒婁諒遊學,開始相信朱熹的格物知理,曾經對著家中一竿竹子悟了七天七夜,結果道理沒悟出來,卻受了風寒病倒了,此事在京師傳為趣聞,盡人皆知,是以大家聽了這番戲謔都會心大笑,王守仁為人豪邁不拘,不以禮教自守,況且此事已多次被人取笑,聽了竟也隨之大笑,沒有絲毫不愉之色。

一個差官待待眾人笑聲稍歇,說道:“這麽說王主事是贊同楊淩楊大人的,聽說內閣三位大學士也是保他的,如果王主事當初碰上了這樣的事,你會怎麽做呢?”

“我?”王守仁怔了怔,不由沉思起來:“君王、百姓、風水、社稷……”這些事情走馬燈般在他心裏轉動起來,過了良久,王守仁困惑的目光漸漸堅定起來,靜候答案的一眾差官衙役們雖未從他口中聽到那句大逆不道的話來,卻分明看到了他的回答,一時間眾人收了臉上的嬉笑,神情都莊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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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淩入獄、上法場的消息,嚴嵩都從同僚們口中聽到了,對於楊淩他是深為感激的,但他功利心極重,帝陵風水案多少朝中重臣都插不上嘴,他不過一介無名小卒,縱然上疏也救不了楊淩,還白白連累了自己前程,無所作為只求書生意氣的事他是不會做的,因此聽說楊淩被斬,他雖然極為難過,卻明智的連法場也沒有去。

但是韓幼娘以先帝墨寶阻止行刑、皇上將楊淩收押再審的消息一傳出來,嚴嵩的腦筋便又活絡起來。前些時候楊淩抗旨救妻,弘治遲遲不將楊淩收押,嚴嵩揣磨聖意是有心為楊淩開脫,是以急忙寫就一篇文章為楊淩大造聲勢。

這次皇上停刑再審,下旨勘陵,莫非又有什麽深意在內?嚴嵩接了旨意立即閉門不出,仔細琢磨其中道理。他皺著眉頭坐在桌前,眼神兒直勾勾的沉吟半晌,剛被接進京來的夫人歐陽氏見丈夫今日早早回來,一進了家門就端坐不語,忙沏了杯茶來,柔聲問道:“相公,今日可是遇上什麽為難事了?”

嚴嵩對這位結發妻子極是敬重,見妻子沏了茶來,忙雙手接過,向妻子強笑道:“喔,沒什麽,今日皇上下旨勘察泰陵,派了三位欽差,為夫也是皇上欽點的三人之一,我只是奇怪,我是新入仕的官員,殿試時又沒有特殊的表現,翰林院中才子如雲,皇上為何單單指定了我?”

歐陽氏聞言不由抿嘴一笑,嗔道:“你呀,沒作官時想著作官,作了官又想升官,現在皇上重用了你,卻又胡思亂想了。”

嚴嵩連忙搖頭道:“夫人不知,天威難測呀,若是揣磨不透聖意,皇上想讓你向左,你卻偏偏向右,哪裏還有出頭之日?”

歐陽氏聽丈夫說的如此嚴重,也不禁蹙眉想了起來,她沉吟著道:“相公,今日楊韓氏法場救夫,聽說是靠的先帝一副賜畫,莫非皇上也聽說你和楊大人有交情,才把這事交到你手上,想讓你替他開脫不成?”

嚴嵩頓足道:“為夫就是猜不透聖上是不是這個意思,所以才十分苦惱呀,若說皇上是有意讓我攘助楊大人,可是傳旨的人可是沒有絲毫的點撥,傳了旨就回宮去了,我將旨意反復琢磨了多次,想猜不出其中有何喻意,若是皇上有意開脫他,多少總該對我有所點撥才是。”

歐陽氏道:“妾身不懂國事,就從情理上想呢,你說一個做兒子的大官兒惱了一個人,尋了個罪名要打那人的板子,那人取了和這個孝順兒子的老爹往來書信攀交情,這個官兒把板子寄下來,然後叫人重新查他的案子,是想替他開脫呢,還是仍要治他的罪?”

嚴嵩眼睛一亮,旋即便又搖頭笑道:“這比喻不妥,皇上那幅畫可比不得書信,先帝仁厚,賜過禮物的臣子可多了,又不止是楊大人一個……呀!不對,的確不同……”

嚴嵩忽地想起侍郎程文義說過的話,那幅畫是峭壁勁松圖,圖上有先皇親筆題字:森森千丈松,雖磊珂多節目,用之大廈,終是棟梁之材。這分明是先帝托孤一般的信任,對楊大人那是寄予股肱之臣的厚望呀。

嚴嵩握住歐陽氏的手,興奮地道:“為夫遇鈍,多虧賢妻提醒,我現在已明白聖意了,只是……三位欽差,一位是兵部主事,還有一位是當朝的成國公,官職地位都遠在我上,為夫於公於私,都該攘助楊大人才是,可是恐獨木難支呀。”

歐陽氏嘻嘻笑道:“我的好夫君呀,皇上若有意為楊大人開脫,豈會選中你來主導此事,說不定人家那位國公爺和兵部主事官早已得了皇上的秘諭了,你和楊大人有舊,朝中知道的人可不多。但是皇上有錦衣衛、有東廠、西廠,聽說那些探子無孔不入、好生厲害的,皇上能不知道麽?選你出來,只是為了堵那些大臣的嘴罷了,這一趟呀,我看你只要裝聾作啞、扮個泥胎金菩薩,就算是合了聖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