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舉人的信(第3/4頁)

高文心輕輕起身,低聲道:“高家逢難,小婢家破人亡,如今已是無家可歸的人了,大人救了我,這份恩德便是山高海深,何況聖旨是那般容易更改的麽?大人能做到這樣地步,已是小婢想都不敢想的結局。小婢也不敢再存癡念了,只想做楊府一個小婢,高文心三字,從此不提也罷。”

楊淩昨夜見到她時,這少女也如尋常女子一樣,驚慌失措驚駭欲絕,想不到現在神情沉靜如水,言談落落大方,與昨夜竟判若兩人。

楊淩聽她如此說,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家裏一個玉堂春、一個雪裏梅已經身份尷尬不清不白的了,要是再摻和進來一位女神醫,那楊家的後花園可真的太熱鬧了。

楊淩忙道:“左右不過是一個空虛的身份,小姐何必介懷?我知道小姐是許了鄰村李員外家公子的,回頭我便著人去與李公子知會一聲,早日接你過門完婚。”

高文心嘴角露出一絲似譏誚、似自嘲的笑意,淡漠地道:“大人,李公子家是書香門第,官宦世家,他又是堂堂的舉人身份,你認為他會娶一個犯官之女、一個進過教坊司的女人麽?”

說到這裏,她原本平靜的眼神忽然湧上一層霧氣,悲傷地望著楊淩。楊淩頓時語塞,躲閃著她的目光道:“小姐一介女流,無妄之災從天而降,你又哪有力量抗拒呢?凡有幾分天良,誰又會忍心苛責與你?這樣吧,我立即修書一封,說明原由,著人送去李府。”

高文心張了張嘴,還未及說話,楊淩已轉身急急去了,高文心怔怔地佇立半晌,才淒然嘆道:“世事冷暖,人情如霜,文心到此地步已經不堪之極了,楊大人,你又何苦多事,讓我再蒙羞慚?”

楊淩想不到救了人還有一堆爛攤子要自己收拾,如今他住的是高家的宅子,無論高文心是小姐還是丫頭,待在這兒都夠叫人別扭的。

其實他心中也忐忑不安,不知道那位李舉人是否在乎高家落難,是否在乎高小姐進過教坊司,如今他也是急病亂投醫,只希望能憑著自己的身份和聲望,修書一封講明經過,希望能讓那位舉人老爺相信。

楊淩回到書房,急急地寫了封信,交給老管家要他立即赴李府一趟,老管家一輩子待在高家,雖說如今高家落了難,可是對舊主仍極有感情,一聽楊大人要撮合小姐與李家完婚,立即取了書信興沖沖奔李家村去了。

楊淩剛剛遣走管家,王景隆就攜了四色禮物登門拜訪來了。楊淩瞧他上次忍怒含恨,軟語相求的模樣,只道王瓊一出獄,這位王公子是再也不會上門了,想不到王尚書剛剛開釋,他便來道謝了。

王景隆存了“結納”之心,這番神情動作可就自然多了,再不是上次登門那種敢怒而不敢言的表情。楊淩也不想與門生故舊遍天下的王尚書結仇,見這位王三公子十分的熱情,也不好失了禮數,連忙奉茶款客,場面話不鹹不淡的嘮了半天,王景隆才話鋒一轉,提出要攜妻子上門求醫,請楊家這位女神醫為她診治。

楊淩這才恍然,只道他是因為這個緣由才前倨後恭,本來對他的態度還存著幾分疑慮,這時也頓時釋疑。

他略一盤算,如果李家公子見了自己書信肯接納高小姐,為了掩人耳目,不致讓幼娘生病的事被人揭穿,還是要三不五時的請高小姐到府上來的,幼娘本來就沒有病,這個順水人情不妨送於王景隆,當下一口答應。

王景隆又敘談一會,見今日楊淩會客,廳下只有四名家仆侍候,並未喚出上次見過的那兩位美婢,知道今日無緣得見了,只好悵然若失地告辭離去。

楊淩送走王景隆,在書房又坐了會兒,喝了兩杯茶的功夫,老管家就急匆匆地趕了回來,楊淩見了大喜,連忙把他迎進來問道:“老管家,書信送到了麽?李家公子怎麽說?”

老管家氣得臉色脹紅,憤憤地道:“老爺,小人拿了您的書信趕去李員外府上,李家居然象避瘟神似的,連門都不讓我進,只叫我將書信從門縫塞進去,老奴候了小半個時辰,李家公子才寫了封信,又順著門縫兒塞出來,從始至終,居然連面都不見。”

楊淩聽了老管家這話不禁心中一沉,他急忙要過那位李公子的回信,展開來仔細讀了起來。這封信是一封典型的文言文,文字偏僻、內容高深,這位假秀才讀著那位真舉人文縐縐的書信還真的頗為吃力。

楊淩一個字一個字看了半天,才大致明白了信的內容。這位李公子的信中絕口不提高家遭難的事,也不提高小姐進過教坊司的事,信中先講了一通女子應遵守的禮義廉恥,後邊又自豪地從李家上五代至今出仕入宦的光輝事跡,最後很客氣地問了一句,大人是要我這個舉人做你家婢女的夫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