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四面樹敵(第2/3頁)

朱厚照才是十五歲的少年,對唐一仙初見時產生的朦朧好感和情愫,還沒到不可割舍的深厚程度。可是這畢竟是他喜歡上的第一個女孩兒,今日弘治帝駕崩,他的心情本已悲傷到極點,再聽了這消息,心中更加失落。

他倒沒有遷怒於楊淩,癡癡想了半晌,朱厚照面上忽然浮起一片冷肅的殺氣,冷笑著道:“唐姑娘重傷墜崖!鮑盡忱……劉士庸……鮑、盡、忠,好、很好,我記住了……”

朱厚照握筆的手一緊,使勁兒向下一頓,那枝衡水侯店特供的紅木狼毫啪的一聲斷成兩半,就在這時,殿門哐啷一聲,湧進一群人來,隨即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大聲道:“皇上……你……你大膽!”

楊淩嚇了一跳,什麽人這麽大膽子敢斥喝皇上?他跳起來向外一看,只見八九個身著孝衣的大臣站在面前,劉健、謝遷、李東陽三位識得的大學士也赫然在內,當先厲叱的那位老大人白發白須、老態龍鐘,正滿面通紅,對他怒目而視。

楊淩這才恍然,方才他與正德並肩而坐,不講尊卑的朱厚照不在乎,可這些臣子們看了會怎麽想?正德擡起頭來瞧見王瓊神情,不在意地道:“王尚書何必驚怒呢,是我……是朕要他坐著回話的,先帝敬重諸位老臣,私苑奏對時必茶座侍候,朕就不能體恤下臣子麽?”

六部九卿的諸位大臣見楊淩如此逾禮,竟與皇帝比肩而坐,人人又駭又怒,朱厚照這番話雖擡出先帝來堵了他們的嘴,但楊淩哪能與弘治禮賢的老臣比資歷,況且那些老臣盡管受了賜座,也沒人敢跟弘治比肩而坐的。

王瓊平生最重禮教,仍忿然道:“皇上賜座,那是皇上的恩德,可是做臣子的與皇上並肩而坐,真是無父無君、有悖綱常,實乃禽獸也!”

怎麽兩句話不到,我就變成禽獸了?楊淩聽得莫名其妙,心中也有些惱火,可是瞧這位老大人白發蒼蒼,年紀足以做他爺爺了,他只好壓了壓火又忍了下來。

正德皇帝不耐煩地道:“王尚書,你到底有什麽事來見朕?”

他這一問倒提醒了王瓊,王尚書狠狠地瞪了楊淩一眼,轉身向正德拜道:“皇上,老臣請皇上移駕乾清宮正殿為陛下守靈。”

正德聽了蹙眉道:“乾清宮正殿人多嘈雜,朕實在不耐的很,先帝昔年曾在這裏親手教導朕讀書寫字,朕今晚想在這裏默撰文章,用以悼念先帝。”

王瓊聽了聳然變色,慌張地道:“皇上,人子盡孝,無論天子庶民,皆應盡心盡禮。先帝大行,皇上當率文武百官為先帝守靈,此乃聖人遺制、祖宗家法,豈可廢之?皇上居此悼思先帝,雖是用心良苦,但卻與禮不合,臣請皇上立刻赴乾清宮守靈,太後和公侯百官都等著皇上您呐。”

正德忍著氣道:“朕悼念先帝,自有朕的主意,你等且先下去吧。”

王瓊大怒起身,老態龍鐘的跨前兩步拱手施禮道:“皇上是天子,一言一行皆為天下人的表率,豈可擅改禮制?”

他一眼瞧見正德寫的字,雖是背向而視,仍認出是篇《百家姓》,心中更加恚怒,他一指那墨跡淋漓的紙張道:“這文字與悼念先帝又有何相關?”

一牽涉到聖人禮制,王瓊可不肯向正德妥協了,語氣立時變得咄咄逼人。他是禮部尚書,弘治大斂治喪的主持官,在這些問題上,便是劉健等三位大學士都得聽他的,是以旁邊站著的六部九卿雖不發一言,但神態臉色顯然與他同仇敵愾。

楊淩見這老臣咄咄逼人,弄得正德十分難堪,眼看又要小孩氣發作,有心替他們轉寰一下,忙道:“王大人,皇上思念先帝,因此才來到先帝居住的暖閣。睹物思人,未嘗不是人子的孝心,大人不如先回轉大殿,待皇上寫完這篇文章,便去殿上守靈罷了。”

王瓊聽了這番大逆不道、忤逆先帝的讒言,不禁勃然大怒,他攸地抓起桌上硯台向楊淩擲去,口中怒喝道:“你這佞臣賊子,先與皇帝並坐,目無君上,如今身為臣子不盡心竭力勸阻皇上,還要再進讒言,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

王尚書這一抓,順帶著連那篇紙也帶飛了起來,刮到正德臉上,尚未幹透的墨跡頓時在正德臉上留下兩道黑痕,楊淩向旁一閃,那硯台啪的一聲打在殿柱上碎成幾塊,汁水四濺摔落在地。

正德皇帝見王瓊口口聲聲什麽君臣父子,但是在自己這個皇帝面前卻如此氣焰囂張,借著維護什麽禮儀君臣,飛揚跋扈的不可一世,不禁氣得渾身發抖。

弘治待臣子極是優渥縱容,他自幼孤苦,為人又有些軟弱,臨政時日一久,這些老臣們也習慣了只要占住個理字,就在他面前慷慨陳詞,從來都是直顏犯上的,何況如今對著正德這個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