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智鬥權侯(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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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淩晨,朝陽未升。一輛車轎駛至午門外一角,候在角門旁的楊淩閃身上了車,錢寧端坐在車內遞過一個厚厚的油紙包,笑道:“昨日接到楊大人的吩咐,錢某便吩咐左右忙了一晚,總算是有所斬獲、幸不辱命,呵呵,這便是大人需要的東西,你看看可用得上麽?”

楊淩客氣兩句,在車內與他並肩坐了,打開油紙包拿出厚厚一摞紙來,掀開轎簾兒借著曦光匆匆看了會兒不禁咋舌道:“錢兄,我只托你搜羅些壽寧侯官商勾結、私授工程和他侵占民利的事兒,如果實在分量不夠再隨便編排些小錯來加重分量便是了,可你編的這材料連人命案子都有了,若是陛下真的查究起來,豈不搬起石頭來砸了自己的腳?”

錢寧笑嘻嘻地道:“我倒是想編排些是非,只可惜忙了一宿,光是真的案子也不止這些,可沒有余暇編排張侯爺的不是了。這些案卷有人證、有物證,有的還是苦主在衙門裏掛了號的,只是沒有人敢去辦他罷了,你看看哪些可用盡管拿去。放心,這些資料全是我著手下抄錄的,不是咱錦衣衛的公文信箋,不會把火引到咱們身上的。”

楊淩驚愕地道:“這些都是真的?”

錢寧頷首道:“都是真的!”他淡淡一笑,傲然道:“不管是誰,只要咱錦衣衛想辦他,就沒有能瞞住咱們的秘密,不過……壽寧侯在宮裏有棵乘涼的大樹,這些東西未必扳得倒他,大人千萬不心,不要把自己也陷了進去。”

楊淩點頭道:“錢兄放心,此事自有旁人沖鋒陷陣,呵呵,我得趕緊進宮去了,此番勞動錢兄,這番心意我會稟知殿下的。”

錢寧臉上溢起一片喜色,連忙拱手道:“自家兄弟何必說的如此見外,這午門口朝臣眾多,我不便露面,在此恭送楊大人了,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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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說,為君者要使自己符合於君道,為臣者要符合於臣道,為父者要符合於父道,為子者要符合於子道。”李東陽說著欣慰地看了太子一眼。今兒太子甚為乖覺,在案後正襟危坐,似乎聽得甚為用心,令李東陽老懷大慰。

他微笑著說道:“人主賞所愛而罰所惡;明主則不然,賞必加於有功,刑比斷於有罪。善為國者,內固其威,而外重其權。如此則征敵伐國,莫敢不聽也。”

他端起杯茶來,潤了潤喉嚨,正要細細解說,卻聽太子說道:“太傅,為明主者要賞罰分明,但若是有罪者是天子近臣甚至親戚宗族,是否可以網開一面呢?”

李東陽正色道:“不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也?蓋因君非一家之主,乃一國之主,為君者舉國上下皆是子民,何來遠近之分?主聖臣賢,天下之福也;君明臣忠,國之福也;若縱容偏袒近臣為惡,非國家之福。”

楊淩咳了一聲,朱厚照從案下拿出一個紙包,長嘆一聲道:“太傅教訓的是,今日楊侍讀進宮,在宮門外拾到一個包裹,裏邊的東西竟是揭發國舅張鶴齡縱容家人、為禍鄉鄰的罪證,一樁樁、一件件,令人觸目驚心。唉!我看了後本來想著張鶴齡乃是我的母舅,這事想就此壓下不提,聽了太傅的教誨,我深感愧疚,若是匿而不舉,可實在有負聖人之言了。”

李東陽聽了聳然道:“是什麽罪證?太子可否給臣一觀?”

朱厚照就勢遞過了紙包,一邊搖著頭愧然道:“一邊是我的母舅,另一邊是受盡欺淩、哀告無門的黎民百姓,我雖不忍稟知父皇,傷了自家的和氣,可是聽了太傅的教訓又實實不忍置若罔聞呀。”

李東陽匆匆翻看著那一疊舉告壽寧侯張鶴齡的罪狀,只瞧了幾眼,已氣得難以自已,他怒容滿面地道:“王侯貴戚,侵占民利竟如此肆無忌憚、一至於斯。殿下不必愧疚,你做得很好,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天之生民,非為君也;天之立君,以為民也。殿下能心系黎民,是社稷之福。”

他又看了楊淩一眼,意味深長地道:“壽寧侯此等行為,致使黎民百姓怨聲載道、而又求告無門,所以才有人行此無奈之舉。殿下,請楊侍讀陪同殿下先自行溫習功課,老臣要離開一下,先查證一番,若情況屬實,老臣定要稟報聖上。”

楊淩聽了眉頭一跳,聽這老頭兒話裏有話,顯然未必相信自己進宮路上拾到的理由,不過這人疾惡如仇,明知被人利用仍是不肯坐視罷了,既然錢寧拿來的案子都是真的,倒也不怕他去查證。

李東陽告辭離去,這一天裏,朱厚照實比往日乖巧許多,只是乖乖呆在春坊裏與楊淩談天論地,不敢再胡鬧嬉戲。李東陽匆匆趕回謹身殿,立即命有司衙門查考上報,這些案子許多都是在衙門裏掛了號的,只是被人拖延推諉一直不得處理罷了,自然一查便準,只是一個多時辰,便查證了十之七八,李東陽聽了那些令人發指的罪行不禁勃然大怒,立即提筆洋洋灑灑寫就萬言,然後一甩袍袖直奔午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