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兩只老虎

一餐用罷,幼娘又忙著收拾屋子,楊淩捧著茶壺看她忙碌,自己坐立不安。太腐敗了,太墮落了!他有種犯罪的感覺,這麽享受的男人,在自己那個時代是要遭報應的啊!

報應馬上來了,楊淩站起身,涎著臉走出去想央求幼娘允許自己洗個碗、掃個地什麽的,門咣當一聲被踢開了,冷風襲面,楊淩剛剛擡起頭,就見一個白色的人影一閃而入,緊接著重重一拳打在他肩膀上,把他打的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在地。

楊淩踉蹌站定,只見門口站著一男一女,正是馬昂兄妹。兩兄妹都是一身孝服,馬昂面孔漲紅,滿臉怒色。馬憐兒如同一朵沾著露水的白蓮花俏然卓立,只是如畫兒般曼妙的面容此時沉沉似水,一雙亮湛湛的眸子帶著些鄙夷瞪著楊淩。

楊淩惑然道:“馬兄、馬小姐,你們……這是做什麽?”

馬昂大罵道:“忘恩負義的狗賊,誰和你稱兄道弟?”說著他撲上前來揮拳又打,楊淩不懂武功,怎敢和他對戰,剛剛退了兩步,韓幼娘已從他身邊翩然閃過,“啪”地迎上了馬昂的拳掌。

外堂不大,馬昂拳掌大開大闔,氣勢威猛,籠罩了整個空間。韓幼娘立定門戶,不閃不避,纖掌上下翻飛,以小巧的擒拿功夫與他膠著不退。

楊淩不知他兄妹二人為何來尋自己麻煩,剛剛被他打了一拳,現在見他二話不說又和幼娘打了起來,他心頭一股火也忍不住冒了出來。

眼見馬昂拳拳霸道威猛,如果讓幼娘嬌小的身子挨上一記那還得了,他大聲警告道:“馬昂,有話好說,你若敢傷了幼娘,我與你誓不罷休!”

馬憐兒本來只是冷著俏臉在一旁觀戰,一聽他摞下狠話,不禁柳眉倒豎,身子一晃,從交手的兩人身旁閃了過來,直撲楊淩。她柳枝兒般嬌怯婀娜的身段兒,一動起來竟也矯健若斯。

韓幼娘心中大急,她雖惱這粗漢打了相公一拳,卻也知道他兄妹素與相公交好,所以手下還留了三分情面,這時馬憐兒一閃即入,她想攔已來不及了,當下一矮身,避過馬昂一拳,從灶上抽出兩根筷子,身形一長,嗖地抵在了馬昂的喉下,喝道:“住手!”

馬憐兒沖到楊淩身邊,皓腕一探,擒住楊淩手臂向後一擰,右手從腰間摸出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匕,堪堪架在了他的咽喉上,擡頭看見哥哥被韓幼娘制住,不由也吃了一驚。

韓幼娘扭頭看見楊淩被制,筷端不由一緊,厲聲喝道:“放開我相公!”

馬憐兒也同時喝道:“放開我哥哥!”

兩人喊完都是一怔,四目相對盯著對方,誰也不肯先放手。

楊淩暗暗吸了口氣,以免喉結被鋒利的匕首割傷,然後對韓幼娘道:“幼娘,放開馬兄!”

韓幼娘不放心地道:“相公,可是你……”

楊淩把眼一瞪,頗有男子漢氣概地道:“放開他!”

韓幼娘嘟了嘟嘴兒,無奈地放下了筷子。馬憐兒“嗤”地一聲冷笑,揶揄道:“真是威風八面的大丈夫!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楊淩無奈地道:“殺人總要有個罪名吧?楊淩自問不曾得罪過賢兄妹,你殺我作什麽?”他雖不知這對兄妹為何滿臉怒氣,但是兩人的眼中卻沒有殺意,所以他甚是篤定。

馬憐兒左手一擡,把楊淩的手臂擡高了一些,利刃在喉,楊淩不敢彎腰,疼得悶哼一聲,看得韓幼娘十分心疼,可是相公落在人家手裏,她現在是動也不敢動了。馬憐兒咬著牙冷笑道:“你是幫過我哥哥的忙,可我馬家待你難道便薄了?你……你為何欺人如此之甚?”

楊淩奇道:“馬小姐,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做錯了什麽,可以見告麽?”

馬昂憤懣地道:“我爹過世了,你現在做了本縣驛丞是麽?你做的好絕,我爹屍骨未寒,你為了討好何參將和京師來的監軍使,就要把我兄妹趕出驛丞署,天下還有你這麽狼心狗肺的東西麽?”

馬憐兒顫聲道:“就算你要我兄妹搬出驛丞署也罷,可是我們剛來此地才一個多月,人生地不熟的,最後只要求在驛丞署借一間房子給家父建個靈堂,都被你手下的人推諉拒絕,人走茶涼,一至於廝,姓楊的,我馬憐兒看錯了你!”

她想起自己那日在鴻雁樓前一時情動,還曾對楊淩發過“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感慨,怎知自己唯一欣賞、喜歡過的男人居然如此天性涼薄,而驛署的人又是那麽勢利無情,不禁心中一酸。

楊淩呆住了,半晌才叫起撞天屈來:“馬兄,憐兒小姐,楊某哪裏曾做過這些事情?馬伯父死於城上,我也傷心得很,只是今日大軍才到,我剛剛接手驛署事務,諸事不明,奔走了一天累得筋疲力盡,本想明日再去吊唁。什麽趕你們離開驛署,你看我是那種人麽?”